清晨的虎门还裹着层薄凉的雾,我便坐摩的赶往虎门布料市场。很多商家都还没开档,我走了一圈也没找到我需要的布料,就在大门口抽了支烟,等听到里面拉门声多了起来,我就踩着露水再走进市场,空气里满是棉线的糙气和染料的淡香,摊位上堆得老高的布疋大多是暗沉的格子料,手指按上去硬邦邦的——不是做棉裤的好料。问了七八家,老板们都摇头说“棉裤面料都是这样的,这种车格子布的每年都好销,我懒得跟他们讲话。最后索性放弃,转身回了档口打电话问了去广东中大最早的卡车什么时候走,收到回复是11点,我就订了位,先回档口看看,到点了再去。
去广州的早班车里连司机坐了三个人,车窗开着,风卷着路边榕树的叶子扑进来,我盯着手里攥着的小纸片——上面画着我想找的面料样子,闪着细弱的光,像去年晓棠生日时,我给她买的那串碎钻手链。中大布料市场比虎门的更嘈杂,窄巷子里挤着推车的工仔一路奔跑,布料的颜色晃得人眼晕。我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南面找到北面脚底板都磨热了,才在拐角一家挂着“诚信布行”小灯箱的档口前停住脚。
档口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阿姨,正坐在小马扎上理布,我刚指着那块叠在最里面的闪光面料问“有没有多的”,她就眼睛一亮:“小伙子好眼光,这布是昨天刚到的,软和,做棉裤显亮。”有多,你想要多少?五卷吧,我随口说。我看了下布料上的贴纸,哇,每卷布二百多米,觉得有点多了,但话已出口就没减量,第一次跟人家打交道反反复复怕影响到以后。五卷布开好票粗阳光已经斜斜照进巷口了,我叫了辆三轮车,师傅踩着脚踏板哼着粤剧,布卷在车斗里轻轻晃,我扶着布边,心里竟有点像揣了团暖烘烘的棉花。
回虎门时天已擦黑,把布搬进档口我从五卷布里剪了一码,揣着去了巷尾那家改商标的小店。店主是个穿蓝布围裙的大姐,缝纫机摆在窗边,灯芯绒的窗帘垂着,挡住了外面的夜色。“大姐,能不能借你的缝纫机用用?”我把布放在案板上,她手里的剪刀顿了顿,抬眼看我:“你会用?”“就压几条线,简单的。”她放下剪刀,接过布:“我帮你车吧,你说怎么弄。”
我指着布边:“分五段压线,每二十公分压直线为一节,分别从一寸开始压线,,往下就是压九分、八分、七分、六分”她踩着踏板,缝纫机嗡嗡响起来,针脚走得笔直,像顺着尺子画出来的。等最后一道线车完,我递过去十块钱,她推了推:“不用这么多,五块就够了。”我硬塞给她,转身往出租屋走——阿玲该等着了。
出租屋的灯是暖黄色的,阿玲正坐在床边叠衣服,见我回来,手里的衣服都没放下就迎上来:“找到布了?”我把那块车好线的布展开,她很自然地坐在床沿,把布一圈圈裹在腿上。我蹲下来,从一寸开始比对,她的腿很细,布料裹上去,闪光的纹路顺着腿型弯出好看的弧度。“一寸的最贴,”她动了动脚,“七分六分的间距太近不好看也会太硬”
我点点头,又从口袋里掏出昨晚和她一起剪的袋口小花——是用打印机打的。阿玲帮我把花贴在布角,灯光下,小花衬着闪光面料,竟像刚从园子里摘下来的,还带着点水汽。“真好看,”她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明天拿去加工厂,做出来肯定好看。”
接着她说饿坏了吧快吃饭,她忙着端菜放桌上又装了米饭,问我要吃点吗,今天下班回家时帮你买了二瓶,我说喝点,今天晚上没啥事也几天没喝酒了。她帮我拿了杯倒了酒,她说:我也喝点行吗?我说:咋那么客气了,想喝就倒点呗。
这天吃晚饭是这段时间最轻松的,脑子里啥也没想。她倒话挺多的,一下说今天哪个客人来换了尺码又拿了多少,哪家档口今天没发市吃了个鸭蛋,又问我毛毛姐有消息了吗?我说:还没有,她要把店转出来才上来恐怕没那么快。
我问:你想她马上来的话我再打电话催催,我拿起电话她伸手把我的手机按住了,口中说:“别,别,我是随便问问,你别催人家。”我哪会催,只是跟她开个玩笑逗她一下而已。吃完饭还不到九点,她说:“今天没事咱早点睡吧。”我知道她这二天我没碰她有点熬不住了,就跟她开玩笑说:怎么,是想让我抱抱你。她脸上露出了笑意,起身收拾桌子了。
第二天一早,我让拉车仔把五卷布拉去车站直奔小胡的加工厂。刚推开门,就听见缝纫机的响声,小胡正趴在案板上画纸样,见我来,又看见搬运工把布料放下,立刻站起来:“木子哥,这布是真亮!”我把布放在案板上:“用600号洗水棉撕一层夹进去,并把设计稿交给他,做条八分直筒裤,裤脚卷一寸本色布边,不用压线。”他拿起布摸了摸,又对着光看了看:“明白,我这就画纸样,让我老婆车缝。”
他老婆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拿着剪刀,笑着接过布:“木子哥你请坐,我帮你泡茶”我从布堆里剪了一块布说:菜不喝了,我得去绣花厂做绣花版,便起身往绣花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