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毒的时候,柏油路面被晒得泛着一层虚浮的光,我攥着刚从商标厂取来的袋子,一千五百套主唛和洗水唛叠得整整齐齐,布料蹭着掌心发潮。商标厂的老张在门口递袋子时还笑着说“木子老板,刚换了进口机器这批走线比以前的匀实”,我应了声,转身就往汽车站赶——原计划是把这批标托运去深圳,和那边的加工厂对接。
汽车站的托运窗口前排着三两个人,风扇在头顶吱呀转着,我刚从兜里摸出笔填单,手机就震得厉害。屏幕上跳着“小胡”的名字,我划开接听,他那带着点急慌的声音立刻钻出来:“木子哥!绣花厂那边出事了!”
我握着笔的手顿了顿,让他慢慢说。他说原定咋天送过来的绣花裁片,拖到今天还没动静,车间里的车位都空着,不敢上别的单子——服装加工最忌乱单,一旦换了款,机台调试、工人手势都得重新顺,回头再捡这单就容易出纰漏。
“车位都等着呢,我总不能让他们干坐着。”小胡的声音里透着为难,“您看这咋办?要是实在等不及,我就先放工人半天假?”
我盯着托运单上刚写了一半的“深圳”二字,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坑。“等三小时,”我沉声道,“这期间的损失我补。”话刚说完,忽然反应过来——我这正要发商标,不如干脆绕去宝安的绣花厂,当面跟老板娘掰扯清楚。小胡在那头连忙说:“补啥呀木子哥,我放四小时假,工人正好歇口气,我这点损失不算啥,您以后多给我点货做,不就赚回来了?”
我忍不住笑了,这小子倒是精明,不亏。“行,那我不寄货了,直接去绣花厂。”挂了电话,我把托运单揉了揉塞进兜里,拎着商标袋就往站台跑。去宝安的大巴刚要关门,我扒着车门喊了声“师傅,要上车”,司机骂了句“赶投胎啊”,还是停了车。我跳上去找了个靠窗的座,车窗外的树影往后退得飞快,心里盘算着见到绣花厂老板娘该说些什么——既不能太冲,也得让她记住下次不能这么耽误事。
五十多分钟后,大巴在宝安绣花厂门口的公交站停下。我拎着袋子跑上楼,老板娘的工作室门虚掩着,推进去空无一人,只有桌上摊着几张花型图纸。我又往车间走,刚拐过走廊就听见机器的嗡嗡声,探头一看,心里那点烦躁先散了一半——我的那批格仔裁片,已经整整齐齐铺在了三台绣花机上,银灰色的线轴在机器上转着,针脚细密地扎在布面上。
“木子经理!”老板娘从一台机器后面绕出来,脸上带着点局促的红,手里还攥着块布样,“实在对不住,本来昨天就能给你送过去的,结果昨晚突然停电,发电机又坏了,修机器的师傅偏偏回了潮州老家,小胡催了我好几回,我都没好意思给你打电话。”
她说话时语速很快,带着点南方客家口音,看得出来是真急了。我走过去摸了摸裁片上的花型,是我指定的小雏菊图案,针脚没歪。“突发情况我理解,”我抬眼看她,语气放缓了些,“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不管多晚都得跟我通个气,你这边耽误一天,加工厂那边就得停工一天,车位等着裁片,我总不能让他们喝西北风。”
“是是是!我下次一定注意!”老板娘连忙点头,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您放心,现在机器都开着,计算机提示说这个花型绣完一批要一小时四十八分钟,我算它两小时,肯定能赶出来。”
“行,那我两小时后在小胡的加工厂等。”我转头看向她身后,老板娘的老公正站在那,手里拿着个记货本,“下机了就让你老公直接送过去,别送错地方——我现在不在以前的公司了,这货是我自己的。”
“知道知道,南头那家加工厂,小胡那!”老板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笑,“木子经理您放心,我亲自送过去,保证不耽误事。”
我拍了拍他的肩,力道不轻不重:“那就抓紧。”转身要走时,夫妻俩又在后面喊“谢谢李经理谅解”“木子哥慢走”,声音里满是客气。做加工的都不容易,只要肯认错、肯补救,我也不想太为难他们——都是在这行里混饭吃的,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赶到小胡的加工厂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车间里的工人都在休息,小胡正坐在办公室里抽烟,见我进来,连忙掐了烟起身:“木子哥,你可来了!”我把主唛、洗水唛和挂牌都掏出来放在桌上,他拿过一个塑料袋,一边清点一边数:“主唛一千五,洗水唛一千五,挂牌一千五……哎,木子哥,尺码唛和标价签呢?”
我猛地一拍脑袋——昨天晚上整理东西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把这俩给忘了!真是忙昏头了。“我这主唛是浅米色的,现成的尺码唛有啥颜色?”我凑过去看他桌上的样品,小胡从抽屉里翻出两卷唛头:“就黑色和白色,配浅米色的话,只能用白色,黑色太扎眼。”
“行,我让供货商马上送过来。”我掏出手机翻通讯录,找到之前常合作的唛头供货商,电话一通就说“老张,给我送一千五百套白色尺码唛到南头小胡的加工厂,半小时内必须到”,老张在那头应得干脆。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