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镇北王府浸在一片墨色里,更夫的梆子声刚过三响,西跨院的听竹轩却还亮着一盏孤灯。
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如同谁在耳畔轻语,檐角的铁马偶尔叮当作响,倒让这深宅更显寂静。
我踏着露水穿过抄手游廊,青石板路泛着潮气,将官靴底洇得微湿。
月正当空,清辉透过疏朗的梧桐叶洒下来,在青砖上织就一张斑驳的网,倒像是谁在地上铺了层碎银。
离听竹轩还有半盏茶的路程,已能看见窗纸上那个盘膝而坐的剪影,脊梁挺得笔直,恍若一株临风的青竹——不用想也知道,是清儿在打坐。
推开虚掩的竹门时,门轴发出“呀”的一声轻响,惊得檐下夜栖的雀儿扑棱棱飞起。屋内的光晕漫出门外,在我脚边投下一片暖黄,与院中的清辉交织成一片朦胧。
“夫君。”
清儿的声音随着门响一同传来,温和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我抬眼望去,她已收了功,正从榻上起身,月白的寝衣在烛光里泛着柔光,发间还沾着几缕未散的白汽——那是内力运转后的余韵。
她走过来时脚步很轻,裙裾扫过地板几乎没声,唯有鬓边的银流苏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动。
“怎么还没睡?”
我抬手替她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廓,“寅时都过了。”
“等你。”
她仰头看我,眼底盛着烛光,像是落了两簇跳动的星火,“看你这模样,是在玉王府耽搁到现在?”
我嗯了一声,顺势握住她的手。
她的指尖总带着点凉意,此刻却在我掌心慢慢暖了起来。
屋内的铜鹤香炉里,安神香正燃到尽头,一缕青烟笔直地往上飘,到顶时忽然散了,化作满室若有若无的甜香。
“玉王爷招供了。”
我拉着她走到窗边的梨花木桌旁,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茶水入喉时带着点涩味,倒让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从他府里搜出的密信,还有他招供的事情,都指向黑冥组织。”
清儿给我续了些热水,眉头微蹙:“黑冥?就是那个在大夏王朝境内,存在千余年的毒瘤,最近这几年屡次制造破坏的组织?”
“正是。”
我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玉王爷说,他派人暗杀我、挪用军饷等,全是受黑冥护法指使。更要紧的是……”
说到这里,我刻意顿了顿。
窗外的风忽然紧了,卷着几片梧桐叶打在窗纸上,发出“啪嗒”的轻响。
清儿的眼神也跟着一凝,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一个多月后的祭天大礼,他们要动手。”
话音刚落,屋内的烛火猛地跳了跳,将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
清儿脸上的血色霎时褪了几分,她抬手按住桌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祭天礼上,圣上定会出关。
到时,圣上和父王定会出席,还有文武百官,还有各附属国使臣……他们想做什么?”
“玉王爷没说具体,但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恐怕不是小事。”
我想起玉王爷府里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王爷,此刻只剩满眼惊恐,“他只说,黑冥总主亲自下令,要在祭天礼上‘换天’。”
“换天”两个字刚出口,清儿已霍然起身。
月白的裙摆在烛光里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风,吹得烛火又是一阵摇晃。
“夫君,你得立刻进宫。”
她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往日的温婉被此刻的焦灼取代,“父王是监国,祭天礼的安防全归他管,这事必须马上禀报。”
“不急,暗中必有人监察我,我歇片刻才去,暗中之人才会摸不清我到底知道多少。”
我伸手将她按回椅上,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还有就是玉王爷还招供道:朝堂之上有二品武将和帝都商行有位核心人物,都是黑冥组织的堂主。
我得尽快将他们找出来,并控制住!”
清儿这才缓了缓神,她抬手将鬓边的流苏别好,轻声道:“夫君,人手够吗?我可以以道宗道子的身份,让驻扎在帝都的道宗弟子协助,甚至让青衍子师伯帮助——大夏王朝国教‘道宗’在帝都的话事人。”
我点头应了,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她起身走到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个锦盒。
打开时,里面是枚莹白的玉佩,正面刻着道宗两个威严大字,背面万兽俯首纹。
“把这个带上。”
她将玉佩塞进我怀里,掌心的温度透过锦缎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