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送来一封信,说是柳夫人,送来的,是给玉王爷的。
我打开门,将信封给玉王爷,并告知,此信是柳夫人写的。
看完信后,萧珏脸上的愕然像被冻住的湖面,那双总是藏着算计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仿佛第一次认识我。
他张了张嘴,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案上的烛火明明灭灭,将他鬓角的白发映得忽明忽暗,倒像是骤然添了十载风霜。
我转身拖过椅子坐下,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慢悠悠地重新点燃一支蜡烛。
火苗舔舐灯芯的噼啪声里,能清晰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
“一炷香,快过半了。”
我将火折子揣回袖中,指尖敲了敲桌面,“玉王爷要是想清楚了,就趁早开口。后院里那刚满月的孩子,怕是经不起折腾。”
这句话像针似的扎进萧珏心口,他猛地打了个寒颤,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撞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倒像是有人在暗处窥听。
直到烛泪淌满灯台,在案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萧珏才终于动了。
他缓缓松开手,掌心已被掐出几道血痕,却像是浑然不觉,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我,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说……”
“早这样,何必呢。”我往后靠在椅背上,指尖依旧敲着桌面,“从头说吧,别想着耍花样。”
萧珏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肺腑里的浊气都吐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案上那半枚染血的玉佩上,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哑着嗓子开口:“你先前指认的那些案件,确实是我安排的。
还有三年前户部库银失窃案,去年江南漕运沉船……那些事,都是我经手的。”
他顿了顿,声音里突然添了几分自嘲:“可我不过是个傀儡。黑冥组织里等级森严,像我这样的堂主,上面还有护法、总主,层层辖制,哪有半分自主?
每次接到的命令都是密函,连传信的人都戴着面具,我不过是按令行事的棋子罢了。”
“棋子?”我挑眉,“能调动帝都卫戍营的棋子,倒真是少见。”
萧珏的脸白了几分,却没反驳,只是继续道:“你这次能活着回帝都,本就是个意外。拓跋余珪——黑冥宗主亲自下的命令,让大护法黑石颁了法旨,务必在你进城前将你截杀。”
“哦?宗主为何如此忌惮我?”我指尖的节奏慢了下来,烛火在眼底跳动。
“因为你从镇妖关回来,必有所图。”
萧珏抬眼望我,目光里竟有几分复杂,“今年镇妖关本应该失守的,这些都是黑冥组织的手笔。
而镇妖关因为你的存在,使其黑冥组织的计划胎死腹中,不但没有拿下镇妖关,还使妖族龟缩了起来。”
他说到“镇妖关”三字时,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
我想起关外那些埋在黄沙里的枯骨,想起亲卫们临死前的嘶吼,指尖猛地攥紧,椅柄被捏出细微的裂痕。
“继续说。”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萧珏咽了口唾沫,从怀中摸出块暗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狰狞的兽首,正是黑冥组织封妖堂的信物。
“我是帝都封妖堂堂主,只管帝都的杂事。但我知道,帝都还有另外两位堂主。”
他将令牌推到我面前,指尖微微颤抖:“一位在朝堂上,是二品将军。我曾见他调动过京畿兵权,对兵部布防了如指掌。
另一位在商界,掌管着帝都半数以上的商行,尤其是西境的药材和军械,多半经他的手流通。”
“你们见过?”
“见过七次。”萧珏摇头,“每次都在城外破庙,所有人都穿着特制的法袍,戴着青铜面具。
别说长相,就连男女都分不清。我们用暗号交流,说完事就走,从不多言。
我也是根据他们透露的消息猜的——那位将军对江南那边防汛情了如指掌,而那位商人,总能拿出只有西境边境才有的蚀骨草。”
蚀骨草是炼制秘毒的主材,寻常商行绝不会碰。
我将令牌捏在掌心,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这两位堂主,竟一个掌兵,一个掌财,倒是把帝都的命脉攥得死死的。
“还有谁在帝都?”
“大护法黑石肯定在。”
萧珏的声音压得更低,“甚至……拓跋余珪也可能藏在城里。
他们计划在每年十月十日祭天大礼动手,具体要做什么,我还没收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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