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初降的十二月,帝都的宫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自上次密谈过去快两个月,我与陈破虏往来东宫的脚步从未停歇。
朝堂之上,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看似平静的奏对声里藏着无数机锋;天下局势亦不太平,边疆异动、州县灾情的奏折如雪片般飞至御前。
每当与太子殿下商讨国事,案头总堆满泛黄的舆图与密密麻麻的文书,烛火常常燃到东方既白。
然而在这波谲云诡的间隙,命运却悄然为我留出了一方温柔天地。
王府内的红梅渐次绽放时,我与父母敲定了终身大事——将婚期定在腊月十二。
那日母亲拉着我的手,眼中含泪又带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父亲虽只是微微颔首,却也难掩眉间的欣慰。清儿温婉贤淑,又出身道宗,这样的儿媳,自是挑不出半分错处。
十二月初一,我特意挑选了最得力的家仆,快马加鞭赶往道宗。临行前反复叮嘱:“务必将书信亲手交给清玄子前辈,道清楚迎娶青儿的心意。”
看着仆人远去的背影,心底泛起丝丝甜意。这些日子,清儿褪去了初入王府时的拘谨,与母亲愈发亲近。
每日清晨,总能看见她们在花园中漫步,母亲教清儿辨认花草,清儿则为母亲讲述道宗的趣事,欢声笑语常常飘满整个庭院。
闲暇时分,我与清儿最爱去城外散心。城郊的山河在冬日里别有一番景致,枯藤老树挂着薄霜,蜿蜒的溪流结了层薄冰。
我们并肩走在覆雪的小径上,清儿的斗篷上落满雪花,发间的银饰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她偶尔蹲下身子,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眼神纯净得如同孩童:“你看,每一片雪都不一样呢。”我站在一旁,看她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冰晶,只觉岁月静好,哪怕前方有再多风雨,此刻都不足为惧。
暮色渐浓时,我们便寻一处高地,静候漫天星辰。清儿对天象颇有研究,总能指着夜空,娓娓道来二十八星宿的故事。
“那是织女星,旁边的是牛郎星……”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道宗特有的空灵,“传说他们被银河相隔,每年只能见一次面。”
说着,她转头看向我,眼中含着笑,却又似有一丝担忧。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们不会像他们那般。往后岁岁年年,我都要与你一同看这满天星河。”
有些情愫在相处间悄然滋长,不知不觉中,我们开始同居一室。王府的下人看我们的眼神多了几分了然的笑意,母亲也只是嗔怪地看我一眼,便默许了此事。
夜晚的卧房暖意融融,红泥小火炉上煮着茶,茶香袅袅升腾。
清儿披着狐裘,倚在窗边看书,偶尔抬头与我相视一笑,胜过千言万语。
有时谈得兴起,我们便裹着厚厚的棉被,坐在窗前畅聊到深夜。从诗词歌赋到江湖见闻,从儿时趣事到未来憧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某个雪夜,窗外的雪下得愈发紧了。青儿放下手中书卷,走到我身边:“总听你说朝堂之事,可否讲与我听听?”
我微微一怔,原不想让这些纷扰之事破坏此刻的宁静,但看着她眼中的关切,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从皇子间的明争暗斗,到城防部署的重重困难,我将这些日子的忧虑与思索尽数道出。
清儿静静听着,时而皱眉,时而轻轻叹气。待我说完,她忽然握住我的手:“我虽不懂朝堂权谋,但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她的掌心温热,话语坚定。那一刻,连日来的疲惫与压力仿佛都消散在这温暖的氛围里。
我将她轻轻拥入怀中,窗外风雪呼啸,屋内却静谧安详。在这风云变幻的世道中,能得一人如此相知相守,便是最大的幸运。
日子一天天过去,婚期也越来越近。王府上下开始忙碌起来,张灯结彩,筹备喜宴。
而我与清儿,在这喧嚣中依然保有属于我们的小天地。我们期待着大婚那日的到来,更期待着携手走过往后的漫漫岁月,在这波谲云诡的世间,守着这份难得的温柔与安宁。
腊月十二的晨雾还未散尽,王府门前的铜狮已被红绸裹了金身。
我站在朱漆大门前,望着琉璃瓦上未化的积雪被喜烛映成暖金色,恍惚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自卯时起,各府车马便络绎不绝,马蹄踏碎薄冰的脆响与唢呐声交织,将整个帝都都染上了喜气。
“侯爷,秦国公的贺礼到了!”小厮气喘吁吁跑来报信,我定了定神,整了整身上金线绣着麒麟的喜袍。
秦国公与我父王十分交好,此次送来的檀木礼盒足有半人高,抬盒的家丁们额角都沁着汗。
打开盒盖,一对翡翠龙凤镯在红绸上泛着温润的光,底下压着的玉如意更是雕工精巧,可见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