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午关切道:“那你送他出去,他可有说什么别的?”
“没有。”冉瞻摇摇头:“只是问了出城的路。”
陈午一声轻叹。
不论此人是秦冶令也好、定远将军也好,或是江湖上的谷剑仙也罢,都是惹不起的存在。
“诸位,今日事,大家最好都别说出去!”
众人纷纷点头:“明白!”
府衙外的长街上,二人牵着两匹马缓步而行。
“那个叫冉瞻的少年,你觉得,他想做什么?”慕容卿有些疑惑:“竟然追出来要拜你为师,他在陈午麾下,不是地位已然很高了么?”
“对于那小子而言,这种地位没有任何意义。”
谷仲溪将手上的扳指往袖口中藏了藏:“如他所言,石勒杀了他所有父辈,不过和小吟冬一般大的年纪,背负了如此血海深仇,所以他的目的,绝不会只是在行伍中混得出人头地。”
“你是说,他的最终目的,只有报仇?”
“我觉得是。所以我即便能收他为徒,也无法传授他任何武功。毕竟逍遥游真法讲究自在随心、沟通天地的体悟,于他而言,‘随心’二字太难了。”
“但你对他所说的也不无道理。”慕容卿郑重道:“乱世之中,首要确实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像他这种背负仇恨的人,更要懂得惜命,否则怕是根本等不到大仇得报的那天,便死于战乱中了。”
谷仲溪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话也就说给他听听,我自己都很难做到。有很多事,不付诸全力,赌上性命,如何能做成呢。人生于世,但求一个无悔而已。”
“好一句无悔而已,”慕容卿忽而笑成一朵花:“那我求你一件事,你不做,定会后悔。”
“哦?”
谷仲溪被慕容卿明亮的笑靥驱散了心头所有阴霾,宠溺地勾了勾其鼻头道:“你且说说。”
“我也想学逍遥游!”
慕容卿咧着嘴,眸子中星辰闪烁。
谷仲溪想都没想:“好啊!我教你!”
吴县以北。
山林间已有葱葱绿意,山雀无忧无虑,在枝头欢跳追逐。
几只麻雀从树枝跳到草地,又喳喳叫着跳上一个数尺高的草垫,抓了两下,却不想草垫竟动了动,吓得麻雀决起而飞。
所谓草垫,原是一顶枯草编织的斗笠,斗笠下之人整个脸蒙在黑色衣服中,立在林里与一桩枯树无异。
当天空传来翅膀的扑扇声,斗笠下之人忽然抬头,未见如何出手,天空已一声惨鸣。
一只灰鸽直坠而下,刚刚好掉在面前。
脚上有小小竹管,拆之便是一张小笺。
“转钜子知:公子诸葛稷及夫人庞薇大婚一事,庞娘子请钜子切莫入江东,防止泄漏行踪,致聆风堂及匈奴杀手围攻。”
小小便笺在手中被揉成一团,随意丢至一旁的树洞中去了。
而那里,已经躺着七八只鸽子的尸体。
斗笠之人再复立定,与树干融为一体。
忽而一阵急雨般的脚步声传来,林间枝桠上,五个黑衣身影急奔而行,皆是同样的服饰,袖口上有一道暗云般的纹路。
斗笠下之人抬了抬眼,一手暗凝剑指。
似毒蛇吐信,一柄墨色古剑从树影间猝然飞出,眨眼便抹了一人脖子,其余四人瞥得真切,纷纷拔剑抵挡,可凌空飞旋的墨色古剑竟无视防御的剑锋,依旧直刺而下。
交锋只在刹那间。
兵刃如豆腐般断了,四个人的身上皆多了一只碗口大的窟窿。
墨色古剑在林中转了个弯,兀自飞回树影之中,空气中只余下淡淡的血腥味,被不远处具区大湖的风很快吹散。
然而仅仅过了一盏茶时间,又一阵马蹄声自林中传来。
斗笠之人皱了皱眉,冷哼一句:“聆风堂,真的被组织的很好呢。”
剑指再起,墨色古剑猝然射出。
伏于马背上的人丝毫未察觉身侧的危险,同样在眨眼间被古剑抹了脖子。
尸体从马背重重坠下,衣领上分明有一道暗红一闪而过。
斗笠之人动作一僵,化为一道墨色残影,眨眼冲至尸体边上。
窄袖葛衣,墨底红纹,这不是聆风堂的刺客。
这是官家驿使!
杀错了
但官家驿使,为何不走官道,却偏从具区大湖畔小道折近而来?
莫非,是十万火急之事?
斗笠之人怔了片刻,探手摸向驿使怀中,很容易搜出一封纸信,内里隐隐透出一个名字。
“王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