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某位儒家圣贤所言,人人皆有恻隐之心,又曰人性。
此时此刻,欧阳戎没有去细数耳畔的木鱼声是涨了多少功德。
他收起水桶,准备带着食盒一起离开。
这时,门内却传来小夫的微弱声音:
“阿良兄,家中是有老人得消渴病吗。”
欧阳戎脚步顿住,鼻音应了下:
“嗯。”
小夫低声道:
“你过来些。”
欧阳戎微愣了下,瞧了眼漆黑水帘门,少顷,还是上前了一步,来到这丙号房的门前,有些贴近。欧阳戎的鼻尖甚至能感觉到奇异水帘波动产生的微风。
这水帘牢门绝对是一种特殊阵法,正常的水帘难以做到如此特性,只囚禁人身,不禁其它东西,更别说将外来的冷水泼洒进去了。
也不知道是淋冷水后的小夫过于虚弱,还是他为了避免叮嘱被隔壁脾气不好的老道人听到。病殃殃青年的声音细若游丝,落在欧阳戎耳中,深怕他下一秒就断了气:
“老先生性子迥怪,不、不可按常理推算,哪怕拒绝,说是绝、绝症,你也多、多求几次,不要半途而废,老先生不、不会让你失望的,总、总有法”
说道最后几个字,他语气咬的有些重。
欧阳戎闻言,微微怔了下,有些没想到他会说这些话语。
欧阳戎忍不住偏头,看了眼隔壁的丁号房水帘门,孙老道没有声响传出。
欧阳戎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小夫的意思。
很明显,对于孙老道,小夫是很有经验的,因为他也是苦命病患的缘故,对于孙老道的某些方面,你“熟人”欧阳戎还要了解。
说不得,此前小夫的病在孙老道嘴里也是“等死”的绝症,“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后来在小夫锲而不舍的坚持下,孙老道还是在某一日松口了。
包括这淋冷水的“特殊治疔”,就是某种阶段性的成果,被他成功从孙老道嘴巴里“撬”了出来。欧阳戎心如明镜,有些了然。
不过每人情况不同,欧阳戎,或说谌佳欣那边,不一定有小夫这种闲工夫,水滴石穿的“磨开”孙老道的嘴巴。
更何况欧阳戎得知病名后,其实还有了些特殊想法。
这些心路想法当然不能和小夫细说。
此时此刻,欧阳戎默然了会儿,朝面前的黑色水帘门隔空抱了下拳,郑重道:
“多谢兄台,受教了。”
病殃殃青年象是开心的笑了下,不过语气有些沙哑:
“阿良兄客、客气。”
顿了顿,他又叮嘱了句:
“莫放弃。”
欧阳戎能听出小夫嘴里这三个字的某种分量感,至少在小夫心中这三个字应该是很重要的。欧阳戎不是那种姑负他人好意的人,哪怕这些提醒他其实都懂,甚至都不太用的上。
但欧阳戎依旧面色如常的点了下头:
“好,多谢了。”
“嗯,共勉。”
欧阳戎站起身,带着食盒和水桶离开,经过丁字号水牢门时,和孙老道招呼了声,不过后者只是哼了一声,象是冷笑,这反应也在欧阳戎的预料内。
欧阳戎一路穿过甬道,离开了水牢深处。
路上,他心中复盘了下,今夜是否有说错的话确定没有大致漏洞了,便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推开柴门,一阵橘黄色的光芒扑面而来,他重新回到了屋内,面前灯火下的景象,还是一成不小桌案,蜡烛,白衣女君,摊开的佛经。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这一幕,欧阳戎都有些微妙之感,包括这整间屋子,搭配上云想衣安静翻书的画面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
若要简单的形容,就是欧阳戎虽然和云想衣同处一室,但是云想衣和他好象不在一个空间维度一样。她就象是桌上燃烧的蜡烛,或翻开的佛经,她是和整个屋内空间融为一体的,而欧阳戎则是个“外人”,进进出出,不属于这里。
没错,一句“不属于这里”,道尽了此种感觉,他不属于这里,而云想衣则相反,她就是完全属于这里微妙之感,玄之又玄。
欧阳戎将水桶放回柴门边,又走去收起了云想衣用膳完毕、给她整理干净的食盒。
在他离开之前,朝书桌方向,微微弯腰示意:
“神女,斋饭送完了,小人先回了。”
云想衣修挺背影对着他,没有出声,象是默然或许有微微点头过,但欧阳戎眼神没有瞧见。欧阳戎等了少顷,见云想衣还没明确回应,他也没再等待,转身推开柴门,缓步离开。
对于云想衣的反应,他是料到了的,也算是早就习惯。
这么看,今夜算不是平安无事度过了。
欧阳戎在丙、丁牢房前说的那些话,应该没有招来祸患。
想到这儿,正在穿过瀑布的他,长吐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已经是后半夜,明月隐入云后,不知去了哪里,茫茫一片乌黑,清凉谷内除了远处的瀑布水声外,万籁俱寂。
“消渴病糖尿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