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聚会全是文人,崔颢一个武将显得格格不入。
他本来也不想来,只是州衙官员都去赴宴,连张太守也早早赶来,崔颢才凑了番热闹,结果这一凑,反倒将自己弄得进退两难。
大昭文武官员泾渭分明,彼此都瞧不上,但在地位上还是文官压武官一头。崔颢又是草莽出身,更是鄙视链最底端。他这官身都是在边疆一个功劳一个功劳换下来的,四十出头才被调去京城。可位置都还没捂热,就因为谏言主战,被那些文官联手贬到了陈州。
来这地方,还不如送他去边地呢,好歹能干点实事。
崔颢本来打定主意缩在角落直到文会结束的,可中途却碰上一个有意思的孩子。这孩子活泼开朗,还格外体贴,崔颢被他三两句一勾便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诉起了苦。
沈言庭听得眼睛都亮了,没想到大昭的文武之争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不,与其说是文武之争,不如说是武将被文官压着打。
啧啧,太惨了。
他望着面前这位愁眉不展的崔大人,忽然问道:“倘若事情有回旋的余地,崔大人可愿一试?”
崔颢神色错愕,但意识到面前只是个半大少年后,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一个孩子能做什么?大概也只是可怜他才有此话。崔颢当然希望有回旋余地,甚至希望当权者能够正视武将,重整军备,但是太难了,朝廷自上而下都不愿再起兵戈。
正想说不用宽慰他,忽见这孩子的师父已经赶过来了。
沈言庭小声道:“大人,明日可否来松山书院寻我?我姓沈,名言庭,是谢山长的弟子。”
谢谦已经再叫人了。
沈言庭最后看了一眼对方,只得匆匆离开。
直等那孩子走远,崔颢都没有追问。
沈言庭被拉走之后,被他师父点了一下脑门,警告他别乱跑。
要不是这会儿人多,怕伤了孩子脸面,谢谦甚至都想动手锤他了:“待会儿好生表现,别给为师丢脸。”
沈言庭已经有了搞事的方向,这会儿别提多好说话了,乖乖跟着师父,让背书就背书,让作诗就作诗,不出多时便赢得一片赞许。
就连张太守都不得不承认,这孩子不尖酸刻薄的时候,其实挺讨喜的。
谢谦老怀大慰。他从前在京城教徒弟哪有这么难?可到了陈州后,收的徒弟一个比一个古怪,庭哥儿今日能这样乖巧,谢谦已经很满意了。对比另一边只顾着吃的萧映,这份满意又真挚了几分。
他摸了摸庭哥儿的脑袋瓜:“还算听话。”
沈言庭抬着脸,冲着师父甜甜地笑一声,让他师父彻底放下戒心。
谢谦今儿炫耀够了新徒弟,但他本人并不觉得自己显摆,在旁人夸赞他徒弟聪慧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承认、不表扬。
沈言庭也习惯了。
文会接近尾声时,萧映才吃饱喝足,与这师徒二人汇合。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挣脸面这种事压根不是他能做到,遂也完全不掺和。
萧映刚回来不久,谢谦就听到有人窃窃私语,奇怪准备的糕点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明明方才还有不少来着。
谢谦老脸一红,瞥了一眼萧映,压下怒火:“回程!”
趁他还没有颜面尽失之前,赶紧回去。
萧映摸了摸鼻子,回就回!
萧映才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从前他之前想吃什么有什么,到了松山书院后却是能吃什么吃什么。许多从前瞧不上的东西,如今也都成了山珍海味了,他容易么?
师徒二人都老大不高兴地坐上了马车。
沈言庭懒得哄,比起调解矛盾,他更擅长于抛出难题。
他提议,想借书院再办一场辩论。
吃饱喝足的萧映纳闷地看着沈言庭,这家伙究竟哪来这么多的精力?他每天去学堂上个课都筋疲力尽,出来参加个文会吃吃喝喝都觉得累得慌,沈言庭这厮竟然还活力满满?
谢谦起初没当一回事,还以为这孩子上次考个头名没出够风头,又想出风头了,随口问道:“你不是才跟庐山书院的人辩过一场吗?”
“不是我跟他们辩,而是我组局,当裁判,看各书院学子们辩论。其他山长、夫子们若想参加也行,但每个书院最多只两个名额,咱们宁缺毋滥。”
哟,谢谦哂笑:“你能有这个面子?”
沈言庭:“那您就别管了,我自有我的办法,您就说借不借吧?”
沈言庭表现实在不错,降低了谢谦的提防。再加上谢谦自己年轻时也没有多循规蹈矩,思索之下,竟然真的同意了。
只要沈言庭真能将这些人请过来,许他过过裁判的瘾有又何妨?
话虽如此,谢谦却没真觉得沈言庭能请来多少人捧场。即便他成了自己的徒弟,可总归是初出茅庐,名声不够,若在松山书院还有几个学生买他的帐,换作外头,谁愿意听一个小孩子使唤?更别说是各书院的夫子了,让他们奉一个小孩做裁判,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谢谦好整以暇地靠在马车上:“回头若是一个人没有,可别哭鼻子。”
沈言庭勾起嘴角,谁哭还不一定呢。
回书院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