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路上,沈春元都快后悔死了,后悔自己没有当机立断,将书院外头的排名撕毁。
亦或是当初找个由头,直接不参加联考,被夫子骂也好过在家人面前丢人。
这若是叫爷奶看到,他往后还读什么书?即便是被爹娘看到,只怕他们也会疑心自己,若想再舒坦过日子怕是不能了。
然而等到见到人后,沈春元才长吐了一口气,劫后余生一般靠在墙壁上。
吓死他了,原来是庭哥儿。
沈言庭瞧着沈春元着怂样,忽然恶劣一笑:“堂兄,你会不会高兴得太早了?”
后知后觉的沈春元当即一个激灵,又想起来庭哥儿这小鬼头有多难缠了。
也是,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哄好庭哥儿。只要庭哥儿愿意为自己保守秘密,就都无碍。自家兄弟,求人也不丢脸,沈春元满脸堆笑着上前,亲手给堂弟捏了捏肩膀:“庭哥儿,有什么话都好说,堂兄这些年待你也不薄吧?”
“得了,我想读书,除了我娘我妹,家里上上下下没一个同意的,都怕我挡了您的道了,起开。”沈言庭凶巴巴地拍掉他的手,根本不吃这一套。
沈春元又上前,继续腆着脸捏肩。
他真没干过这种低三下四的事,即便是讨好钱公子,可人家也不是多刻薄的人,用不着将姿态放得这样低。但此刻除了继续忍着,沈春元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只能好话说尽,就差没有跪下来,求沈言庭高抬贵脚了。
说真的,若沈言庭真要让他下跪的话,沈春元兴许真找个没人的地方跪下了。都怪他往日在家里端得姿态太高了,一旦被戳穿,莫说家里人受不住,就连沈春元自己也吃不消。
沈春元豁出去了:“庭哥儿,你就抬抬手,放堂哥一马,往后堂哥我一定用功读书,再不会胡闹了。”
“若有这个觉悟,早干嘛去了,你想过自己浪费家里多少钱了吗?这笔钱,又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沈春元惭愧不已,支支吾吾地细数起来。
其实,他们书院跟松山书院类似,束脩都不高,吃饭等一应用度也便宜,沈春元频频找家里伸手要钱,无非还是打肿脸冲面子,都用在与会宴请上了。
沈言庭听得直皱眉:“请那么多回,可有人给你好处?”
沈春元低着头:“暂时,还没有。”
沈言庭:“……呵。”
他真是气笑了,那么多钱,要是给他的话,莫说考举人了,就连考进士的开销都够了!
沈言庭指着沈春元的鼻子破口大骂:“该死,蠢死你算了。讨好别人也要有个限度,对你没用的你讨好他干嘛?钱都扔水里了,连个响声都听不见。”
系统服了:“有用就能找家里伸手要钱?”
这都什么品行?
沈言庭懒得回它,毕竟他一直不觉得“唯利是图”四个字有什么不妥。世人皆趋利避害,又凭什么要对“利”这个字讳莫如深?倘若沈春元真靠着撒钱让自己功成名就,沈言庭只会佩服他。可他太蠢了,光顾着花钱,半点不知道经营自己。
得给他一点教训才行。
沈春元还在小声辩解,说自己已经勾搭上了钱县丞家的公子,若往后钱县丞给他儿子谋划出路,多少也会捎带上他。
沈言庭只是一个劲地冷笑,这种话也能信?真真是个蠢货。若县衙有什么好位置,那些官老爷自然先紧着自家亲朋好友,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外八路的同窗?
这家伙没救了,沈言庭骂了半天,忽然便没有再骂人的兴致,他开始下最后通牒:“花了这么多钱,总要有个说法。我不管你怎么学,下次联考务必得挤入中流。至于花出去的那些钱么,自然得想法子要回来。”
沈春元绝望了:“都花出去了,怎么还能弄得回来?”
“我管你?”沈言庭态度嚣张,“下次放假若见不到钱,你就等死吧。”
言毕,沈言庭便转身上了马车,嘱咐付成叔赶紧回程。
他早该知道的,对付蠢人,不需要讲什么道理,直接下命令即刻。能完成,这事儿还能拖一拖;完成不了,沈春元就等着沈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审判吧。
从振兴门庭的指望沦为家族弃子,这中间的落差有多大,想必沈春元是可以预料的。
沈春元巴巴地看着庭哥儿上了马车,只留下一地灰尘。
“连马车都坐上了,真出息了……”沈春元呢喃着,再想想自己,真是欲哭无泪。
他之前也是一心奔着考举人去的,可后来为何会变成这样,他也不知道。兴许是看清钱公子等人不用费心读书,将来也会有好前程吧。如今后悔,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成绩提升都是其次,如今最重要的是,怎么把这笔钱拿回来。见不到钱,庭哥儿恐怕不会放过他的。
头疼……
将这摊子烂事丢回去后,沈言庭便又回去安心读书了。他不担心沈春元会翻天,这么大的把柄捏在自己手上,谅沈春元也不敢。只要拿捏住了沈春元,就等于拿捏住了这个大房。
不过,沈言庭其实也希望沈春元能支楞起来,他一个人单打独斗太累,家里若有人能提他分担点,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