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地上,金瞳却依旧眼巴巴地盯着自己那缓慢生长的尾巴尖,仿佛要用意念催生。
绿焰山上的宁静疗愈,如同投入西漠这潭死水的第一缕生机涟漪,迅速扩散开来,在广袤而饱经苦难的大地上,激荡起翻天覆地的变化。
齿轮集镇独臂的铁匠王老栓,此刻正站在他那间被焚心寺“神迹”点化、曾布满菩提叶纹的工坊门口。曾经让他虔诚跪拜的菩提纹路,在红莲湮灭、梵音断绝的瞬间,便如同褪色的油漆,迅速黯淡、剥落,露出下面冰冷真实的金属脉络。他粗糙的大手抚摸着那些剥落的纹路,脸上没有失落,只有一种枷锁破碎后的茫然与…隐隐的轻松。
“爹!爹!你看!” 他年仅十岁、面黄肌瘦的儿子王小栓,赤着脚丫,像只撒欢的小鹿,从镇外那条新出现的、流淌着甘泉的小溪边飞奔回来。小家伙脏兮兮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刚从溪边湿润黑土里拔出来的、翠绿鲜嫩的野菜,小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兴奋红晕,“水!甜的水!地里…地里长东西了!不是铁疙瘩!是能吃的!”
王老栓浑浊的眼睛猛地亮起,他快步走到镇子边缘。只见曾经被辐射尘覆盖、寸草不生的荒地上,不知何时覆盖了一层松软的、深棕色的新土!几株顽强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草,正从土里探出嫩绿的脑袋。远处,那些枯死千年的铁荆棘,更是如同焕发了第二春,灰败的枝干被青翠的藤蔓缠绕,绿叶间甚至能看到零星的花苞!
“能…能种地了?” 王老栓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那只被“神迹”强化过的机械义肢,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他猛地转身冲回工坊,拖出那把曾经用来敲打佛像零件的铁锤,又翻找出几块废弃的星舰隔热板。他不再犹豫,用铁锤将隔热板狠狠砸扁、拗弯,又用机械义肢的巧劲钻孔、打磨…不多时,几把造型虽然粗陋、但刃口锋利的简易锄头和铁锨,便出现在他手中。
“小栓!拿上!跟爹开荒去!” 王老栓的声音洪亮起来,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人”的蓬勃生气。他扛起锄头,带着兴奋的儿子,大步走向那片新生的黑土地。镇子里其他麻木观望的居民,看着王老栓父子挥舞着自制的农具,在那片曾经象征着死亡的土地上奋力翻垦,看着那湿润的黑土被翻起,散发出泥土特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一颗颗沉寂的心,仿佛也被那锄头撬动。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寻找着一切可用的材料,敲打着,改造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再是铸造枷锁,而是锻造着生存的希望。
在净业村村口,原本立着一座简陋的佛龛,它曾是村民们生命本源的抽取之地。然而,这座佛龛早已在红莲湮灭时崩碎成一地锈蚀的零件,散落在尘埃之中,仿佛是一个被遗忘的历史遗迹。
而那个盲眼的老妪刘婆子,此刻却并未像往常一样蜷缩在她那破败不堪的窝棚里。她拄着一根被岁月磨砺得油亮的木棍,艰难地迈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仿佛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气息,那是清冽的水汽和泥土的芬芳交织而成的独特味道。刘婆子虽然失明,但她敏锐的嗅觉告诉她,这是一种全新的、陌生的气息。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驱使着她顺着这股气息前行。
终于,她来到了村外的一条新出现的溪流边。溪水潺潺流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宛如天籁。刘婆子缓缓蹲下身子,将手伸进溪水中,感受着那清凉的触感。
甘冽的溪水漫过她枯瘦如柴、布满裂口和老茧的脚踝,带来一阵清凉的刺激。这种感觉对于长期生活在困苦中的刘婆子来说,是如此的陌生和珍贵。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努力适应这种久违的清凉。
就在这时,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刘婆子那早已干涸的泪腺,竟然再次涌出了温热的液体。那是她多年来未曾流过的泪水,此刻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她那浑浊空洞的眼窝中涌出。
她颤抖着弯下腰,用那枯枝般的手,小心翼翼地掬起一捧清澈的溪水,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然后,她慢慢地将这捧溪水送到嘴边,轻抿一口。
清甜!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纯粹的清甜顺着喉咙滑下,瞬间滋润了干涸多年的肺腑!这水,没有焚香的腻味,没有辐射的涩感,只有生命最本源的甘冽!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当溪水的清凉浸润过她的脚踝,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竟顺着腿部的经脉缓缓向上蔓延!常年因辐射病变和生命本源枯竭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如同遇到了克星,竟然…减轻了一丝!
“水…是活水…是甜水…” 刘婆子喃喃自语,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绽放出一个如同孩童般纯粹的笑容。她摸索着,将整个枯槁的脸庞埋进清凉的溪水里,感受着那久违的、属于“活着”的清凉触感。浑浊的泪水混入溪流,仿佛洗去了半生的绝望与麻木。
梵音公路上曾经刻满《金刚经》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