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朱标勒住马缰绳,侧头看向并排骑行的朱元璋。
“父亲,您觉得这马大夫如何?”
朱元璋放慢速度,想起医馆里的马淳,眼底慢慢浮出笑意,“是个妙人。”
“医术高明却不张扬,你娘和雄英的痘症,太医院折腾了那么久没起色,他几天就稳住了。”
“说话直接却不失分寸,敢对着咱说放权的话,这份胆子,应天府里没几个能有。”
刘三吾骑着马跟在后面,听到这话,他忍不住往前凑了凑,“陛下,此人来历不明啊。”
“那些测血压的、打针的器具,从来没见过,保不齐是外邦传来的邪物。”
朱元璋回头斜了他一眼,眼神里的冷意让刘三吾瞬间闭了嘴。
“邪物?”
“他救了皇后,救了雄英,今天又给咱治好了胸口闷,给老蒋退了烧。”
“哪一样不是实实在在的功劳?”
“刘三吾,你就是太死板。眼里只装着古书上的字,看不见真本事。”
刘三吾的脸一下子白了,攥着折扇的手紧了紧。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再反驳,只是悄悄催马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点距离。
蒋??走在队伍最后面,风一吹,他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阿嚏!”
他下意识抬手揉了揉鼻子,指尖碰到鼻尖时,忽然愣住了,之前堵得发疼的鼻腔,居然通了。
他试着深吸了口气,清凉的空气顺着喉咙往下走,连带着之前火烧火燎的喉咙,都舒服了不少。
“神了……”他小声嘀咕,声音里满是惊讶,“那针还真管用,这才走了没多远,就不难受了。”
朱元璋听到他的话,回头笑了起来,“怎么样,老蒋?现在不后悔脱裤子了吧?”
蒋??的脸一下子红了,苦着脸摇头,“陛下就别取笑末将了。”
“下次看病,咱还是喝药吧,这打针……实在太别扭。”
这话一出,朱元璋和朱标都笑了。
朱标笑着拍了拍蒋??的肩膀,“行了,能治病就行,管它是喝药还是打针。”
蒋??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骑马的姿势,都比之前轻快了些。
……
城内。
进了城,朱元璋他们换了马车。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
朱元璋没象往常那样闭目养神,也没追问朝政琐事,只是靠在车壁上,眼神放空,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
街边有小贩在叫卖糖人,有妇人牵着孩子往家走,笑声顺着风飘进车里。
朱元璋的视线在那对母子身上停了很久,直到他们消失在巷口。
朱标坐在对面,从小青村出来后,父亲就一直这样。
不说话,却也没有往日的紧绷,连眉峰都比平时平缓了些。
朱标尤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爹,您在想什么?”
朱元璋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儿子,眼神很柔和,没有了朝堂上的锐利,倒象个普通的父亲,“在想小马大夫说的话。”
朱标愣了一下,“马大夫?”
“恩。”朱元璋点头,手指摩挲着袖口,“他说,别事事亲力亲为,给年轻人历练的机会。”
这话在医馆里听着没觉得什么,可一路回来,反复在脑子里转。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以前咱总觉得,这江山是咱打下来的,就得咱攥在手里才放心。”
“每天天不亮就起,盯着奏折到半夜,朝堂上的事,地方上的事,哪一件都不敢放。”
“总怕出一点错,怕姑负了跟着咱打天下的兄弟,怕对不起这天下百姓。”
朱元璋的声音很轻,不象在说治国大事,倒象在说家常。
朱标没插话,只是静静听着,父亲很少这样说话。
“可前阵子,雄英躺在乾清宫里,小脸烧得通红,连气都快喘不上来的时候。”
“你娘病着,还硬撑着去报恩寺祈福,回来的时候,脚步虚得都站不稳的时候。”
“咱站在旁边,除了发火,除了威胁太医,什么都做不了。”
朱元璋的喉结动了动,“那时候咱才想,咱攥着这权力有什么用?”
“连自己最亲的人都护不住,这皇帝当得,又有什么意思?”
朱标的心猛地一沉,他从没听过父亲说这样的话。
“后来马淳来了。”
“一个乡野郎中,凭着几样古怪的法子,几包药,就把你娘和雄英从阎王手里拉了回来。”
“他跟咱说,命重要还是事重要。”
“咱当时没多想,现在才明白,他说的不光是咱的命,还有咱身边人的命。”
朱元璋靠回车壁,闭上眼睛。
脑子里闪过的不是奏折上的数字,不是朝堂上的争论,而是朱雄英醒过来时,喊“爷爷”的样子,是马皇后退烧后,露出的那点笑意。
“咱累了。”
良久,他睁开眼,看着朱标,一字一句地说。
“不想再天天盯着奏折到半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