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站在阴影里,满脸阴沉。
朱雄英被裹得严严实实抬走了。
“为什么不这样走呢,你现在多痛苦……”吕氏心里冷哼:“小青村……马淳……该死的东西!”
她低头,抚过幼子朱允炆的发顶,“炆儿,莫怕。挡路的石头,总会碎的。”
朱允炆才五岁,就是个流哈喇子鼻涕一大把的小孩,他懂个六啊,听到吕氏的话,他只会呃呃?啊?
……
一辆毫不起眼的青蓬马车,停在小青村东头那座石屋前。
石屋门匾简陋,只刻着“医馆”二字。
门砰地被推开。
朱元璋化身黄老爷第一个跳落车,他回身小心翼翼和身旁的朱标一起,从厚厚棉被裹着的软轿里,抱出那个几乎没有重量的小小身体。
朱雄英的脸深陷在柔软织物中,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
几个做家仆打扮的太医畏畏缩缩跟在后面,抱着药箱,大气不敢出,生怕多说一句话,朱元璋回头拿刀就砍死他们。
对于兵头出身的朱元璋来说,杀个把人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毕竟他们捣鼓了半天没救回长孙的命,还差点送长孙提早去见阎王。
当然他们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摆在他们面前的两条路都不太好。
马淳要是救活了长孙,那他们就身败名裂,牢底坐穿那都是祖坟冒青烟。
如果马淳救不活长孙,马淳会死,他们可能连九族都保不了。
跟在朱元璋后面的,几个眼神锐利的精壮汉子就是锦衣卫,他们警剔地扫视着这个陌生而简陋的村落。
马皇后在婢女荷儿的搀扶下落车,“到了!”
话音刚落,医馆的门被拉开,马淳站在门口,脸上罩白布口罩。
看清门口这群人,尤其是看到那一大群随从时,瞳孔猛地一缩,“你们疯了?!”
这一声吼,石破天惊,守在门边的老王、李婶几个村民吓得一哆嗦。
那几个精壮汉子瞬间绷紧身体,手按向腰间的棍子,眼神锁住这个咆哮的狂徒。
马淳根本没看那些棍子,看着马皇后:“夫人!我的话是耳旁风?!这痘症之气何等暴烈!你竟敢……竟敢把这么多人带来!带进我这小小的医馆?!”
他手指猛地指向朱元璋怀里的朱雄英,又扫过那群脸色发白的“家仆”和“护卫”,“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立刻!马上!戴上口罩!”
他几乎是咆哮着下令。
“老王!取石灰粉!沿门口、院墙、他们站过的地方,统统撒上!厚撒!李婶!去煮艾草水!一大锅!浓烟!熏起来!快!!!”
老王和李婶被吼得一激灵,本能地应声:“哎!好!”
那几个精壮汉子面面相觑,惊疑不定,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敢在皇帝面前如此发号施令,这人是真不怕死?还是……真有倚仗?
几个“家仆”更是又惊又怕,这乡野郎中,如此跋扈?
朱元璋抱着孙儿的手臂紧了紧,心中那股上位者的怒火被点燃。
他何时受过这等气?
尤其是怀里朱雄英那微弱的气息更让他心如刀绞。
“大胆!”朱元璋声怒喝,“我们也是关心则乱!娃儿快不行了!你还在这罗嗦作甚?!快救人!”
他抬脚就要抱着朱雄英往医馆里面闯。
“站住!”马淳一步跨出,竟直接横拦在朱元璋面前,硬生生截断了去路。
空气骤然凝固,精壮汉子的棍子都快半出鞘了。
“你……”朱元璋勃然大怒。
马淳寸步不让,死死盯着朱元璋,“关心?关心就能害死别人?就能让这病气再害一村人?!把孩子给我!现在!”
“你再说一遍?!”朱元璋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
“我说!把孩子给我!”马淳的声音没有丝毫退让,反而更高,“你要是不信我,行!现在就抬走!立刻!马上滚出小青村!”
他手指着门外泥泞的路,“要是信我,就按我的规矩来!把孩子交给我,然后所有人!退出去!立刻!谁再敢往前一步,就是存心要这孩子的命!也想要你们自己的命!”
朱标脸色煞白,下意识抓住朱元璋的手臂:“父亲!听他的!”
马皇后心提到了嗓子眼,“老爷信他,只能信他了……”
朱元璋抱着朱雄英的手臂在发抖,不是因为重量,是因为愤怒,因为恐惧。
死寂。
朱元璋猛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他动作轻柔地将怀里的朱雄英塞向马淳,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救活他!”
马淳根本没理会那隐含的威胁,双臂稳稳接过那个滚烫得可怕的小身体。
入手那病态的灼热让他眉头更紧,他甚至没看朱元璋一眼,抱着孩子,转身就往里面走,“柱子!取一套新的消毒衣、口罩、手套!给我!快!”
“老王!艾草水煮沸,准备好!门口泼洒!”
“守住门!谁敢乱闯,给我撵出去!”
他抱着孩子消失在门帘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