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病房重逢,迟雪消融
杭州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卷着梧桐叶的清香扑面而来,路边的梧桐早已褪去盛夏的浓绿,一片片金黄的叶子被风拂得簌簌落下,层层叠叠铺成一条通往医院大门的小径,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时光里的遗憾。我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上是陈莉发来的医院定位,旁边放着刚打印好的地址单。在医院大门口的花店前驻足片刻,我选了一束盛放的粉玫瑰——那是晓棠当年在深圳最喜欢的花,又拎了一个沉甸甸的水果篮,指尖触到篮子冰凉的藤编纹路,才惊觉自己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脚步匆匆地走进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大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既期待着再见她的容颜,又惶恐于这份迟来的重逢,连呼吸都带着几分颤抖,混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沉甸甸压在心头。
住院部三楼的走廊格外安静,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斜斜照进来,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斑,只有护士站传来护士们轻柔的说话声,以及远处病房里隐约传来的仪器滴答声,规律得像是时光流逝的节拍。我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松软的棉花上,虚浮得没有着落。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陈莉在电话里焦急的声音:“木子哥,你快来!晓棠姐出车祸了,腿骨折了,躺在病床上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她这一年多过得太苦了……”也回放着晓棠在深圳时的模样,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扎着高马尾,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手里拎着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新鲜蔬菜,蹦蹦跳跳地朝我跑来,喊着“木子,今天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回放着我们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借着台灯的光一起修改服装版型,她趴在桌子上,笔尖在画纸上沙沙作响,累了就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木子,以后我们要有一家自己的工作室,摆满我们设计的衣服”。那些被我刻意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片段,此刻如同被打翻的匣子,全被翻了出来,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每一个细节都带着温度,却又烫得我心口发疼。
302病房的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柔和的暖黄色灯光,驱散了走廊里的几分清冷。我站在门口,像被钉在了原地,犹豫了很久,手指几次轻轻碰到冰凉的门板,又像被烫到一样悄悄缩了回来。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进去,是故作轻松地打招呼,还是郑重其事地道歉?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被我辜负了一年多、如今还躺在病床上承受病痛的姑娘,更不知道她看到我这张迟来的面孔,会是愤怒,是怨恨,还是早已心死的冷漠。
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愈发清晰,我抬手轻轻推开了房门,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病房里很安静,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白色的病床上,给单调的白色镀上了一层金边。晓棠侧躺着,背对着门口,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比当年在深圳时更长了些,发梢微微卷曲,衬得她的脖颈愈发纤细。她的右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被固定在金属支架上,石膏的白色与床单的白色融为一体,却更显得她整个人格外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动静,她微微侧过头,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了颤,似乎还没从疲惫中缓过神来。那双曾经盛满星光、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却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带着几分茫然和倦怠,像是失去了光泽的宝石。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我身上时,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又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整个人瞬间僵住了,手里握着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柔软的被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打破了病房里的宁静。
“你……”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很久没有好好说话,又像是被巨大的震惊攫住,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嘴唇轻轻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半天也没能挤出完整的话语,眼眶瞬间就红了,晶莹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在眼眶里打转。
我站在原地,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动弹不得。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干裂的嘴唇,还有那条被石膏包裹的腿,心里像被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割着,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开来,从心口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明明在来的路上演练了无数遍的开场白,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化作一句沙哑得几乎变形的“晓棠,对不起”。
晓棠看着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滴进柔软的枕头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没有说话,只是肩膀微微耸动着,默默地哭着,那无声的泪水像是带着千斤重量,每一滴都砸在我的心上,比任何激烈的指责、愤怒的谩骂都更让我愧疚,让我无地自容。
我慢慢走到病床边,脚步轻得生怕惊扰到她,目光紧紧盯着她腿上的石膏,仿佛能透过那层坚硬的白色,看到她承受的痛苦,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陈莉……陈莉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出了车祸,我……我连夜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