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强也晕乎乎的,看了眼面不改色的姜小燕,苦笑着点了点头。吴伟良还在那儿嘟囔着再来一杯,被我按住了。姜小燕看我们停了杯,笑得更欢了:怎么着?这就认输了?
认输认输,我举起杯子示意了一下,姜同志真是女中豪杰,我们甘拜下风。那一刻我是真的服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女人喝白酒这么生猛,心里莫名地生出点畏惧,想着以后可千万别跟会喝白酒的女人较劲。
吃饱喝足,姜小燕和小李要跟着返程的船回去,临走时姜小燕还冲我们挥着手:下次到供销社买酱油,报我名字,给你们多打一勺!看着她跳上小汽轮的背影,我忽然觉得,这趟乡下之行,好像比想象中要热闹得多。
朱百康被泮菊根他们拉着去收拾住处,我和唐国强、吴伟良打算去大桥镇上走走。从村里到镇上要走半小时,田埂上的野草沾着午后的热气,踩上去软乎乎的。吴伟良还没完全醒酒,一路哼着跑调的歌,唐国强跟我聊着班里其他同学的近况,说谁谁进了工厂,谁谁去当了兵,谁谁也快要下乡了。
大桥镇比我想象中要小,青石板路坑坑洼洼的,两旁的老房子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跟我小时候在这时的记忆没什么两样。供销社就在镇口,玻璃柜台擦得锃亮,我正往里张望,忽然看见柜台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我们初中时跟王建国偷吃禁果的那个女学长,当年她怀孕了被学校解除学业了,轰动了整个年级。
她好像没怎么变,还是梳着齐耳短发,穿着蓝色的工装,只是眼角多了点细纹。看到我们,她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我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当年那个孩子,她到底生下来了吗?可这话在嘴边转了几圈,终究没敢问出口,只是也点了点头,拉着唐国强赶紧往前走。
逛到镇尾时,太阳开始往西斜,酒劲上来渴得厉害,正好路边有个削甘蔗的小摊。摊主是个精瘦的老头,挥着刀把甘蔗削得干干净净,露出白生生的瓤。老板,来一根。唐国强开口道。
老头手起刀落,把甘蔗剁成三段,我们仨一人拿了一段,咬下去甜津津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我大概是还没醒酒,脑子一热,指着甘蔗对老头说:钱跟理发店的吴师傅收。说完就跟着唐国强他们往前走,走出去老远,才想起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吴师傅,估计是把吴增水家的老爷子给记混了。
回头看时,那老头正站在摊前发愣,也没追上来,不知道他后来会不会真的去找吴师傅要钱。
晚上住在吴增水家,他爸妈去亲戚家了,就他一个人在家。我们刚坐下没多久,鲁建兴也闻讯赶来了,手里还拎着瓶白酒,一进门就喊:听说你们来了,必须得喝几杯!结果可想而知,本来就没醒酒的我们,被他这么一闹,彻底喝断了片。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吴增水家的硬板床上,头痛得像要炸开,怎么回的屋、怎么睡的觉,一点印象都没有。唐国强和吴伟良也好不到哪儿去,捂着脑袋哼哼唧唧的。吃了碗吴增水妈煮的白粥,才稍微缓过点劲来。
昨天的船早就开走了,我们只能去码头坐早班船回嘉兴。轮船摇摇晃晃地走了两个多小时,到东门新洋桥上岸时,唐国强忽然说:刘建华家就在对面春波桥下,要不顺道去看看?
刘建华是我们初中高中的同学,毕业后见到过几次,前面有提过。我们仨互相搀扶着往他家走,他开门看到我们时,眼睛瞪得溜圆,随即笑得露出了大门牙:你们怎么来了?稀客稀客!忙不迭地给我们泡茶,又跑出去买烟,还把家里的瓜子、糖果、花生一股脑全摆出来,小桌子都快堆不下了。
中午在他家吃饭,我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头说:今天说什么也不喝酒了。刘建华却笑:你这是没听说过酒醉还需酒来解说着就出去买了一箱啤酒,绿油油的瓶子在桌上摆了一排。
本来没打算喝,可那啤酒的麦香味飘进鼻子里,肚子里的酒虫像是被勾了出来。我试探着喝了半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竟然觉得舒服多了,头好像也没那么痛了。几瓶下去,晕乎乎的感觉彻底散了,人也精神起来。
正聊着天,刘建华楼下的两个小子跑了上来,一个壮得像头小牛犊,浑身的肌肉鼓鼓囊囊的,另一个瘦高个,眼睛滴溜溜地转。刘建华介绍说,壮的叫毛头,瘦的叫山根子,都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伙伴。
一堆人围着桌子吹牛,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力气上。山根子拍着毛头的胳膊说:你们别瞧毛头年纪不大,他可是练石担的,力气大得能扛动二百斤的麻袋。毛头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看我的眼神带着点挑衅。
我那天大概是喝了点酒,脑子有点热,竟然脱口而出:是吗?那咱们比划比划?
毛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笑容里满是不屑:你?跟我比?他上下打量我一番,我那时确实瘦,穿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胳膊细得像麻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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