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最大的一艘画舫上,人影晃动,早已乱作一团。穿着各府号衣的仆从、护卫们扭打在一起,拳脚往来,毫无章法,真是兵对兵,主子对主子。
这突如其来的骚动,引得岸上百姓纷纷驻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象是在看一出免费的闹剧。
秦思齐站在不远处一株垂柳的阴影里,身形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冷眼旁观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
这些勋贵子弟,祖上或许真有汗马功劳,是跟着太祖皇帝刀山火海里拼杀出来的。可到了他们这一代,大多只是靠着祖荫,领着丰厚的俸禄,整日里飞鹰走马,斗鸡弄犬,挥霍着民脂民膏。
国家每年耗费巨资养着他们,他们可曾想过边关的烽火,可曾体恤过民间疾苦?
一个念头闪过秦思齐的脑海——蛀虫?这些蛀虫,或许…也能变成钱袋子?
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开始用一种审视价值的眼光重新打量画舫上那些丑态百出的身影。
修浚运河,疏通南北漕运大动脉,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也是陛下交给他的重任。
但此事千头万绪,最难的就是钱。虽然皇帝会从国库拨款,但层层盘剥,实际能用到工程上的必然大打折扣。
若能额外开源,无疑能大大缓解资金压力,也能让他在工程调度,人员安排上有更多腾挪的空间,不必处处受制于户部的掣肘。
而这些勋贵,他们缺什么?他们不缺钱,家族积累的财富惊人。
他们不缺人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遍布朝野上下。他们更不缺强烈的虚荣心和攀比心!
他们缺乏的,是一个能将他们过剩的金钱、精力和人脉,引导向正途的渠道,一个能让他们觉得有面子,高人一等的玩法。
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秦思齐心中逐渐成形。或许……可以借着整治漕运、发展漕运贸易、开发运河两岸的由头,设计一个巨大的局。
漕运的贸易许可,两岸码头的开发权,沿线的商铺、仓库…这些都是可以运作的筹码。
他们的能量,如果引导得当,不仅能带来巨额资金,在地方上推行政策时,也能借助他们的影响力减少很多阻力。毕竟,当利益捆绑在一起时,这些许多阻力都会变成助力。
想到这里,秦思齐紧抿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微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算计,和即将落子布局的冷然。
秦思齐不再看那场已然觉得无聊的闹剧,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更深的夜色中,步履沉稳而坚定。
此事还需细细谋划,人选、方式、分寸,都需拿捏得恰到好处,但方向,似乎已经明确了。
回到工部那间简陋的廨舍,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推门进去,只见妻子白瑜正坐在灯下,安静地做着女红。她纤细的手指牵引着彩线,在素绢上穿梭,勾勒出细密的花样。
女儿云舒已经在旁边的小床上睡着了,呼吸均匀,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妻子温柔娴静的侧影。
慢慢在白瑜身边坐下,带着歉意道:“瑜儿,接下来几年,我怕是要东南西北地跑,沿着运河两岸勘察、督工,居无定所,风餐露宿是常事。
这里太过简陋,也不适合你们长期居住。我想…先在应天府内寻一处稳妥的宅子,让你和云舒安定下来。”
白瑜担忧道:“夫君以国事为重,不必挂心我们。家中一切,妾身自会打理妥当,也会照顾好云舒。只是你在外,舟车劳顿,饮食无常,定要万事小心,保重身体。”
第二日,秦思齐便早早前往工部都水司报到。衙署里的人显然早已收到风声,对他这个新上任的郎中,态度各异。
秦思齐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按部就班地依照流程办理了交接,熟悉了一下都水司的环境与历年卷宗。
特意召见了恩师私下名单上提到的那几位能臣干吏,简单交谈了几句,问及漕运、水利、工料等专业问题。
几人见秦思齐问得切中要害,并非虚应故事,精神都是一振,答得条理清淅,见解独到。秦思齐心中暗暗点头,初步有了印象,哪些人可用,哪些位置需要调整,已有了谱。
随后,便以需尽快安顿家眷以便全心投入公务为由,向上峰告了假。
刚回到廨舍那条略显僻静的巷口,却见一辆辆马车停在那里,仆役们正忙碌地从车上搬下箱笼家具,往隔壁一个明显刚匆忙收拾出来的院落里搬。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口,指手画脚地指挥着。
“明远?你这是……” 秦思齐看着一身锦袍、额角微汗的赵明远,有些诧异。
赵明远回头看到他,脸上立刻露出璨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几步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得意道:
“嘿嘿,思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不是为了方便咱们日后‘共谋大事’嘛!我把这旁边的院子租下来了,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走动起来也便宜!”
秦思齐一时无语,这家伙的动作可真快,正好顺势说起自己正在查找合适宅院安置妻女的事。
赵明远一听,眼睛顿时一亮,拍手道:
“还找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