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头。你是聪明人,该知道我留着你,是想听实话。”
他盯着我手里的芝麻饼,咽了口唾沫,眼神复杂。
甬道里静了下来,只有我嚼饼的声音,还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颓然松开手,沿着木栏滑坐到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把头埋在膝盖里。
“我……我来自柳州。”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柳州那地方,穷,靠江,年年都有水患。我爹娘死得早,我跟着叔伯过活,从小就爱琢磨怎么换东西——用江边捡的贝壳换邻村的米,用山里采的药换镇上的布,叔伯都说我是块做买卖的料。”
我没打断他,只是把剩下的半块芝麻饼从栏柱缝里递了过去。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没立刻吃,就那么攥在手里。
“十六岁那年,我在柳州码头帮人记账,遇到个穿青布长衫的人。”
他抬了抬头,眼里蒙着层雾,像是在回忆,“他看我算账快,又能说会道,就问我想不想去帝都。
他说帝都遍地是黄金,只要我听话,就能过上好日子。我那时候穷怕了,想着去帝都总比在柳州饿死强,就跟着他来了。”
“他就是你背后的神秘人?”我问。
他点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让我喊他‘先生’。他带我坐了半个月的船,又换了马车,来到江南七州地界,在那经营二十载,最后在六年前才来到帝都。
刚来时,我住在徽州的小破院里,他每隔半个月和不同的人来一次,教我一些经营之道,教我怎么和行商打交道,还给我钱,让我去结识那些管事、差役。”
“六年了……”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些恍惚,“我来帝都六年多了。前一年,我就是个跑腿的,跟着‘先生’的人学规矩。
五年前,‘先生’说我可以自己立门户了,就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在东城门旁开了通济行。”
我想起通济行的位置——东城门旁挨着漕运码头,南来北往的货物都要从那里过,是个做买卖的好地方。
能在那种地段盘下铺子,背后没人撑着,根本不可能。
“通济行开起来后,‘先生’还是隔段时间来一次,有时是让我帮他运些‘货物’,有时是让我打听些消息。”
他攥紧了手里的芝麻饼,指节泛白,“那些‘货物’我从来不敢问是什么,只知道每次运货,都有黑衣人居中交接,个个眼神冰冷,腰间都佩着刀。
有一次我多问了一句,就被其中一个黑衣人踹了一脚,说‘不该问的别问’。”
“你没试过联系他?”
“怎么联系?”他苦笑一声,“从来都是他找我。
有时是托人带信到通济行后巷的茶馆,有时是半夜有人敲我房门,把纸条塞进来。我连他住在哪都不知道,更别说找他了。
但我知道他肯定不一般——有一次他来通济行,恰逢京兆府尹路过,那府尹见了他,隔着一条街就下了轿,弓着腰打招呼,他却只淡淡点了点头。
还有一次,他身边跟着个护卫,随手弹了弹袖口的灰,院墙上的砖就裂了道缝——那可是青砖啊,硬得很。”
他说到这里,突然抬头看我,眼里带着一丝急切:“我抢那枚金乌蛋,不是为了讨好他!是我不想再受他指使了!”
我挑了挑眉:“哦?”
“这六年,我活得像条狗!”
他猛地提高声音,又怕被人听见,赶紧压低了,声音却依旧发颤,“他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
他让我运禁品,我不敢不运。
前两年,有个商铺掌柜不愿意和他合作,没过三天,就被人发现死在自家后院的井里!
我知道,那是他做的!我怕啊,我怕哪天我不听话,也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他抓着头发,用力扯了扯,眼里泛起红血丝:“上个月,我偶然听说东市有个西域商人,手里有枚三足金乌蛋。
我查过,说那是上古神鸟的蛋,若是能孵化,或是炼制成法器,能护体,能驱邪,就算是高手也伤不了我。
我就想,我要是能拿到那枚蛋,就不用再怕他了!我就能带着攒下的钱,回柳州,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安分分过下半辈子!”
他说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
甬道里的灯忽明忽暗,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缩成一团。原来不是为了攀附,也不是为了利益,只是为了“自保”——一个在帝都挣扎了六年的商人,被权力和恐惧逼到绝境,想抓一根救命稻草而已。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