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的笑,把殿外的风都挡在了外头。
我一碗汤喝得见了底,父王又要给我盛,我忙按住碗:够了父王,再喝该撑着了。
他才作罢,自己端着碗慢慢喝,阳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他鬓角的银丝上,亮得有些晃眼。
往后得空,就来宫里坐坐。
放下碗时,父王轻声说,不用非得议事,哪怕就来喝碗汤,父王也高兴,父王我公务繁忙,你娘亲那,帮我好好照顾。
我望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原来长大不是离得越来越远,是终于懂了,那些藏在两个字背后的,从来不止是威严,还有着这么多没说出口的牵挂。
偏殿里静悄悄的,只有碗碟偶尔碰出的轻响,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里踏实。
午膳的热气渐渐散了,青瓷碗里的羊肉汤只剩些浅淡的油星。
父王正抬手要召侍从进来撤膳,我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腕间微凉的储物玉镯——那是娘亲与父王的定情信物,他戴了许多年。
“父王,”我声音压得低了些,目光扫过殿门,“让侍从在外头候着吧,我还有些事,想单独跟您说。”
父王指尖顿了顿,随即抬手挥了挥。
守在门边的内侍和宫女对视一眼,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殿门被轻轻合上,只留一道窄缝,漏进些殿外的风声。
我起身走到殿中央,转过身时,见父王已靠在紫檀木椅上,手里摩挲着那枚双鱼佩——方才膳桌上他解下来放在案上,此刻又捏在了手里。
“是查到了冥王府的事?”他先开了口,语气平静,像是早有预料。
我点头,从袖中摸出张折叠的纸,上面是这几日整理的线索纪要:“冥王府那边,已经核实了。他们暗中囤积粮草的仓库,就在京郊三十里的云栖坞。
上个月还从西域买了十车精铁,说是要铸农具,实则在偷偷打造兵器。
前几日截获的黑冥密信里,三次提到‘北府’,对照商号往来账册,正是冥王府的暗线代号。”
父王接过纸,指尖划过“云栖坞”三个字,指节微微收紧:“那位冥神倒是沉得住气。当年他便以神秘诡异,且十分残忍着名。”
“不止冥王府。”
我往前走了半步,“列云阁的事,更要留意。他们上个月还送了贡品入宫,阁主至今不知是何人,但副阁主钱俊甚至亲自陪吏部尚书查过盐商账目,表面上跟朝堂走得极近。
但我让人查了他们的船运记录,近半年有七艘货船,都在黑冥组织活跃的港口停靠过,卸货时间全是深夜,船上清单写的是‘丝绸’,但码头力夫说,搬运时沉得反常,倒像是铁器。
父王把纸放在案上,指腹敲了敲桌面:“钱俊……此人当年靠漕运发家,世渊帝曾想让他管江南盐务,他却以‘商贾不敢干政’为由辞了。
现在看来,不是不敢,是不想被朝堂捆住手脚。”他抬眼看向我,“你觉得,列云阁是想借着黑冥组织,做什么?”
“不好说。”
我摇头,“他们既没跟黑冥一起做过针对朝堂的事,也没明着帮过冥王府。
更像是在两边押注——若黑冥事成,他们有拥立之功;
若咱们稳住了局面,他们也能凭‘暗中提供线索’的由头摘干净。”
殿内静了片刻,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卷着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父王忽然看向我:“十三殿呢?你前几日让人查的那些卷宗,有眉目吗?”
提到十三殿,我眉头沉了下去:“还是没头绪。我查了近十年的官档,甚至翻了道宗的秘录,都只有零星记载——说他们是前太子组织的势力,专管‘异事’,但没人见过十三殿的人,也没人知道他们的据点在哪。
前几日抓到个黑冥的小喽啰,他说曾听堂主提过‘十三殿的人来过’,但问起模样,只说‘穿灰衣,没见过脸’,连男女都分不清。”
“信息链断了?”父王问。
“是。”
我攥了攥拳,“我甚至让人去查了京城所有带‘十三’字样的商号、宅院,都没异常。
就像……这组织根本不存在,却又总在关键时候,被黑冥或列云阁的人提起。”
父王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的方向,玄色常服的后摆在风里轻轻晃:“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明着来的敌人,是藏在暗处的。
冥王府要反,列云阁要赌,这都有迹可循。但十三殿……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这些事,暂时别告诉你大舅苏暮河尚书他们。六部尚书里,未必没有列云阁或冥王府的眼线。
你继续查,十三殿那边……或许可以从道宗入手。他们当年跟前朝有过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