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正盛的木槿,听竹轩的竹影已在暮色中摇曳。
远远便见轩前的石阶上立着一道身影,青灰色的素裙被晚风拂起边角,鬓边斜插一支白玉簪,不是娘亲又是谁?
她竟没在厅里等,反倒站在廊下,望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身影在暮色里显得有些单薄。
我心里“咯噔”一下,扶着清儿加快了脚步。
还未走到近前,娘亲已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我们身上,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却沉沉的,像是含着未化的冰霜。
她没看我,视线先落在清儿被白布裹着的左臂上,眉头猛地一蹙,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怎么了?”
“娘亲……”清儿想行礼,刚弯下膝盖就被娘亲一把扶住。
她的手有些凉,攥着清儿的胳膊时却用了力,指尖几乎要嵌进布料里,目光扫过那渗出血迹的绷带,脸色一点点沉下去:“谁伤的你?是不是城门口那些人?”
“娘亲,不关清儿的事,是我……”我想解释,却被娘亲抬手打断。
她扶着清儿往轩里走,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先坐下,让张大夫来。”说着便扬声唤侍女:“去请张大夫,再把我房里的帝品金疮药取来!”
进了轩内,烛火摇曳,映得娘亲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亲自替清儿解开绷带查看伤口,见那箭伤周围泛着淡淡的青黑,指尖都抖了起来:“是毒刃所伤?”
清儿咬着唇不敢说话,只是垂着眼看地面。
我心里一紧,知道瞒不住了,便屈膝跪下:“娘,是孩儿不好,连累了清儿。”
“连累?”娘亲猛地转过身,目光像淬了冰,直直落在我脸上,“你以为这只是连累?你可知那黑冥组织的毒见血封喉,清儿能捡回一条命是侥幸!
你可知今日城门口围了多少流民?若不是王统领来得‘及时’,你打算带着清儿硬闯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怒气,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压抑着颤抖:“我日日嘱咐你行事谨慎,你偏不听!前几日刚劝过你少掺和朝堂的事,若是有所掺和定要小心谨慎。
你转头就敢去招惹那些亡命之徒?你当镇北王府无人感动吗?还是你觉得自己有九条命?”
“娘亲息怒,夫君也是为了……”清儿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娘亲按住。
她望着我,眼底渐渐浮起一层红意:“我不是怪你忠孝报国,只是你要明白,这帝都水深,玉王爷与你父王素来不和,黑冥组织更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你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逞什么强?”
我站立一旁,指尖攥着衣袍,喉咙发紧。
娘亲极少对我动怒,可每次动怒,都是因为怕我受委屈、怕我出事。
我上前一步劝慰道:“娘亲,我不是大意的。今日回到帝都,也是做好准备的,回来时就遇到流民堵门,本已解决,没想到王统领横插一脚,而且刚进城不久就遭黑衣人袭击……”
“王统领?黑衣人?”娘亲敏锐地抓住了重点,“看清黑衣人是谁了吗?”
“他们都蒙着脸,只在领口绣了黑色特殊图腾,”我将看到的细节,仔细描述“交手时听他们互相称呼,提到了‘黑冥’二字。至于是谁安排的……我实在不知道。”
娘亲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竹纹刺绣,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黑冥组织从不轻易出手,一旦动了,必然是受人所托。而城门口的流民和王统领……”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玉王爷素来擅长借刀杀人,这次怕是冲着我们镇北王府来的。
他明着让王统领‘护驾’,实则是想借流民和黑冥的手,让你出事,好给你父王分心朝政。”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伸手握着我的双手道:“你能平安回来就好,只是往后……万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她替我理了理衣襟,指尖触到我领口时微微一顿,“你父王现统领朝政,实在无暇顾及府内大小事,你两位兄长又不见踪迹,这府里就靠我们娘俩撑着,娘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望着娘亲满脸疲惫,心里又酸又涩,重重地点了点头。
清儿在一旁轻声道:“夫人放心,往后我定会看好夫君,绝不让他再轻易涉险。”
娘亲这才露出点笑意,拍了拍清儿的手:“好孩子,委屈你了。这伤得好好养着,缺什么尽管跟我说。”
说着便让我带清儿下去休息,又吩咐人加强府中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