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脆响。
水开了。
老婆婆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指甲缝里藏着黑泥。
我看着她转身添柴时，后颈露出的青色刺青——十三殿的人都纹着这种蝎子图案。
刘衡端着茶壶过去，假装失手泼了她一身热水，惨叫声里，那刺青在滚水里渐渐显露出原形。
重新上路时，茶摊的方向燃起了浓烟。
清儿数着远处跟着的影子：刚才处理了六个，现在还剩十一个。
她从袖中取出张描金笺，上面用朱砂画着亲卫的分布图，刘衡带二十人足够了。
夕阳把稻田染成金红色时，农庄的轮廓已经在炊烟里若隐若现。
我看了看舆图和天色：已到申时三刻了，还有五里路。
刘衡立刻会意，拔刀的动作快如闪电，刀鞘撞在腰间发出沉闷的响声。
二十名亲卫同时转身，腰间的扁担突然抽出，露出里面闪着寒光的软剑。
半炷香后在农庄门口汇合。
我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路旁的密林里，清儿正将一张银票塞进赶车老汉手里，老人家，前面的路我们自己走，这点钱您买壶好酒。
老汉接过银票的手抖个不停，看着我们换乘亲卫备好的快马，马蹄扬起的尘土很快遮住了他的身影。
八十名亲卫呈雁形阵护着我们前行，马蹄踏过石子路的声音里，能听见远处林子里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
清儿勒住马缰，侧耳听了片刻：是刘衡的破风刀，他用刀背了。
果然，兵刃相接的声音里，有钝器敲碎骨头的闷响。
风里渐渐飘来血腥味，混着夏末草木的气息格外刺鼻。
我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亲卫们立刻围成圈，将我和清儿护在中间。
有几只乌鸦从头顶飞过，聒噪的叫声让空气都变得粘稠。清儿忽然指向左前方的灌木丛：那里藏着个活口。
话音未落，一名亲卫已经扑了过去。
灌木丛里传出弓弦震动的声音，亲卫闷哼一声，箭簇从他肩胛骨穿出，带着血珠钉在旁边的树干上。
清儿甩出腰间的软鞭，缠住那暗卫的脚踝猛地一拽，他摔在地上的瞬间，七八个亲卫的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列云阁的银箭。
我看着那支三棱箭，箭尾刻着极小的云纹，留活口。
亲卫们立刻卸了他的下巴，用铁丝捆住手脚扔进麻袋。血腥味越来越浓时，林子里传来熟悉的呼哨声——是刘衡的信号。
二十个人影从树林里冲出来，身上的粗布衣服已经被血浸透。
刘衡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肩胛骨的位置插着支断箭，脸上溅的血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主子，三十一个尾巴全处理了，有三个是冥王府的死士，这些人当中有七名六境高手，两名七境高手，甚至还有一名吞服丹药后境界直串八境大成。
他身后的亲卫们个个带伤，有个少年的耳朵被削掉了半只，血还在顺着脖颈往下淌。
清儿立刻从储物袋里的药箱里取出金疮药，亲卫们围着她坐下处理伤口。
刘衡单膝跪地，将个染血的令牌举过头顶：这是从十三殿暗卫身上搜出来的，背面刻着字。
我接过令牌，冰凉的金属触感里，仿佛还能感受到死者残留的体温。
农庄到了。
清儿忽然指向前方。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夕阳的金辉里，一片青砖灰瓦的院落正静静地卧在山坳里。
竹篱笆上周围长满了黄色和白色的菊花。
亲卫们开始收拾行装，药箱打开的瞬间，薄荷的清凉混着血腥味散开。
刘衡正用烈酒清洗伤口，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却硬是没哼一声。
我看着农庄门口那棵老槐树，树影里似乎藏着什么动静，刚要提醒亲卫戒备，清儿忽然笑出声：是农庄的老管家，手里还提着灯笼呢。
暮色四合时，我们终于踏进农庄的大门。
老管家颤巍巍地提着灯笼引路，光晕里能看见他花白的胡须：公子小姐可算来了，厨房炖着莲子汤呢。
廊下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清儿拿起笔蘸了蘸墨，忽然转头看向我，眼底映着灯笼的光：你看，今晚的月色正好。
我抬头望去，一轮圆月正从满是菊花海里慢慢升起，银辉洒满庭院的瞬间，远处帝都的方向忽然闪过一道火光。
刘衡立刻按住腰间的刀，亲卫们瞬间围成警戒阵型。
清儿却依旧握着笔，在宣纸上落下第一笔：是阿恒的信号，看来城里有动静了。
菊花上的露珠滴进篱笆墙，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