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口公示买卖。
凑不到这一笔巨资,太子每夜卧枕难安,段渊还没有回来,他只得与身边唯一的谢春深商量:
“再这样下去,西北边的缺口补不上,胡人会侵进来的谢卿一定要为孤想个法子还有,孤现在不想杀段渊了,许多人都跑了,没有段渊,这朝廷稳不住。”
陈运对段渊是叛逆,是一时意气,谢春深却是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战局扩大的速度确实有些出人意料,他面上安慰陈运:
“尚书令昨夜已将那些人劝降,叛军已经卸甲,不日被尚书令押运回洛阳戴罪问审。”
“孤知道,可段渊回来了,这钱就有办法吗?”
谢春深已有计划,“洛阳豪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没有跑的又不肯主动交的,便都交给尚书令去处置,将功抵过,这钱就有了。”
陈运知道,他的意思是找个理由,抄了洛阳豪强的家,将他们的家底强抢过来充入国库。
这要是父亲没有病衰,他是不敢让底下的臣子这么做的,这是杀鱼取卵的一锤子买卖,只顾眼前却管不了后果。
可眼下王朝已经风雨飘摇,他这个太子就算是想哭鼻子,也必须强装镇定:
“那那领兵打仗的人才呢?”
谢春深正等他问此话,“太子忘了,臣正月就禀过,西平郡的陈擅没有疯。”
“卿让孤等一个他拒绝不了的时机。”
“如今就是,陈军陷在西北的泥潭里,没有比启用他更不得已的时候。”
陈运迟疑:“孤不确定他会回来么。”
谢春深目光望向某处。
——守护江山,护住社稷,这八个字如同陈擅出生时就已有的胎记,倘若他不正直,可以忽略不计。奈何他太正直,所以注定,背负一生。
他温声指点,“请殿下不要去旨,将西北已死将领的名姓梳理过入功德册,连此册去书一封,他只要看了,就一定会回来。”
陈运立马照做。
抄了名册,盖上太子私印,封蜡快马加鞭至西平,这东西由郡守递到陈擅手里时,已是五月初夏,荣木绽放的季节。
而五月刚经过一场苦战。
胡人五族联合,军力已达六万,而边关笼统也不过才驻扎六万而已。
这一役三个城池陷落又被陈军夺回,陈军阵营里粮食吃光了,饿了三天之后,将领只能将自己的战马忍痛刺死,煮马肉分食给兵士裹腹,再上阵杀敌。
此战报,也一并夹在了册里。
谢春深让陈擅看这些,就是在一块一块割他的心,在一旁的周汝看得泪流不止:
“早听说,洛阳内外豪强大族斗富成风,十四驸马石家,一日之食耗费十万钱,丢弃的酒肉可填城池。
一边是朱门酒肉臭,一边是路有冻死骨,前者,挖空了朝廷的支梁,要去当肉柱的却是后者,兴亡都是百姓苦。阿擅,我对朝廷彻底失望了。”
陈擅默了半晌,低声问:“母亲可希望我回去?”
不及周汝接话,一句突兀的“不可”便冲了进来,二人抬起头,见木漪带着下人风风火火地步了进来,连鞋履都未曾脱。
她走至二人面前,复道:
“你不能回去!
这摆明了是谢戎布下的圈套!那些被段渊判降送去西北的反军就是前车之鉴,你现在回去只有上战场,耗尽最后一滴血,落得一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她太过激动,抢过那些名册就要烧毁,周汝含泪站起来,厉声喊道:
“千龄住手!”
她手悬在火烛上方,陈擅过去将名册抢回,“州姜要离开时,你是怎么说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那时没见你征求我的意见,如今我还未问你,你却第一个站出来阻止,究竟是为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大笑一声,“也是,我若是真死了,换一个主将来驻守西平,他们未必还认你这个人,你的生意就不好开展了。”
周汝低声呵止:“阿擅!你也住口。”
木漪默了一下,昂起首,“我自然是要为了我自己,可也不全是为了我自己。
你一走,母亲会牵肠挂肚,日夜担忧,若你战败无法归来,她何以自洽?”
此话一出,室内徒然安静下来。
周汝不想他们如此,忙勉力抬起笑来:
“你外祖说过,做父母,管教子女,令其衣冠整齐,形容正直,学以致用就已称职了。
至于子女要做什么,那是他们的命,母亲只需支持,无需干涉。”
她将手搭在陈擅肩上,“阿擅,你做什么决定,母亲都会支持。”
陈擅也冷静了许久,最后呼出一口浊气,抬起脸,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此次再回洛阳,不会去敬拜君王,而是替父兄去看一看,他们眷恋的万万洛阳百姓,从今天起,我陈擅守卫的与朝廷无关。”
周汝忍住哽咽,颤着肩膀点头。
陈擅将周汝揽在自己怀中,让她稍微依靠一会儿,与周汝身后的木漪对望。
“木千龄,你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