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后,户部尚书李大人应邀而来。
他是个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目光精明的官员,与萧家关系尚可,对萧止焰这个年轻的皇子兼能臣也颇为看重。
在萧止焰的书房内,屏退左右后,萧止焰并未直接提及纵火案与户部的关联,而是以腊八投毒案后加强全城治安,尤其是重要官署防火为由,询问户部各库房、账房的分布及管理情况。
李尚书虽有些疑惑,但还是详细介绍了户部四大清吏司(度支、金部、仓部、户部)下辖的主要库房和档案存放地,尤其强调了存放近年钱粮收支细账的“度支司乙字库”和存放田赋户籍黄册的“户部司甲字库”的重要性。
“近年来账册繁多,有些陈年旧账便会移至后堂的‘故纸库’暂存,待日后核定销毁。”李尚书补充道,“那故纸库管理相对松散,堆放也杂乱些。”
萧止焰与一旁扮作侍从、垂首静立的上官拨弦交换了一个眼神。
故纸库?
管理松散?
这或许是玄蛇更容易下手的目标。
送走李尚书后,风隼那边也带来了关于那几名被纵火书吏差事卷宗的初步汇总。
“大人,上官姑娘。查到了!”风隼语气带着一丝兴奋,“那三名书吏和一名仓大使,近三个月来,都曾不同程度地参与过核对与河西军饷、以及修缮洛阳宫部分殿宇相关的账目!而这些账目,最终汇总的存档地点,正是户部后堂的故纸库!”
河西军饷!
洛阳宫!
这两个词如同闪电般划过萧止焰和上官拨弦的脑海!
河西节度使慕容将军涉嫌谋逆在逃,其军饷账目必然存在问题!
而洛阳宫……之前被伏法的玄蛇尊主洛阳王李元轨,其势力盘踞洛阳,修缮宫宇的账目更是容易做手脚、贪污洗钱的温床!
玄蛇想要烧毁故纸库,目的就是为了销毁这些可能暴露他们资金往来、地方势力勾结的关键账册证据!
这是在清除钱惟庸、千面狐相继落网后,可能被顺藤摸瓜查到的隐患!
“他们的目标是故纸库!”萧止焰豁然起身,“必须立刻加强故纸库的守卫!不,不能明着来,打草惊蛇!影守!”
“属下在!”影守应声而出。
“你立刻带几个绝对可靠的好手,暗中潜入户部,埋伏在故纸库周围!一旦发现任何可疑人物试图纵火,立刻拿下!但要留活口!”
“遵命!”
影守领命而去,身形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我们现在过去吗?”上官拨弦问道。
萧止焰沉吟道:“我们若现身户部,目标太大。不如就在京兆尹衙门等消息,同时……”
他看向上官拨弦,眼中带着关切,“你需要一个新的身份。在找到可靠的面具匠人之前,尽量少露面。”
上官拨弦点了点头。
她知道萧止焰的顾虑是对的。
然而,她心中总有一丝不安挥之不去。
玄蛇计划周详,会选择在祭灶日动手,必然算准了各种因素。
他们明知官府会加强戒备,还会仅仅依靠派人潜入纵火这种传统方式吗?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阿箬院落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脆的铃铛声!
那是她之前送给阿箬、用于示警的一个小机关发出的声音!
阿箬不在,那铃铛怎会无故自响?
两人脸色同时一变,立刻起身赶往阿箬的小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无异样。
上官拨弦推开阿箬的房门,里面陈设依旧,只是临窗的那张小几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用竹篾编成的蛐蛐笼。
笼子空空如也,但笼门的位置,却别着一小卷槐树皮。
上官拨弦心中一动,上前取下那卷槐树皮。
树皮内侧,用烧焦的树枝画着一个简易的图案:一座塔,塔下是一道波浪。
塔?
波浪?
是大雁塔和漕河?
她猛地想起阿木临死前的遗言——“水……书……”。
流水传书!
难道这就是玄蛇利用水道传递信息的方式?
将信息藏在看似普通的物品(如蛐蛐笼)里,通过漕河的水流或特定船只传递?
而这图案……大雁塔与漕河?
是指慈恩寺塔下的水道?
还是暗示信息与这两处地方有关?
“是秦啸?”萧止焰看着那蛐蛐笼和树皮,眉头紧锁,“他是在用这种方式给我们传递消息?提醒我们注意慈恩寺和漕河?这与户部账房有何关联?”
上官拨弦摇了摇头,心中疑云更深。
秦啸行事愈发诡秘,这突如其来的警示,真假难辨,目的不明。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京兆尹的胥吏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大人!不好了!户部……户部那边传来消息,不是故纸库!是……是度支司的丙字账房突然起火了!”
度支司丙字账房?!
那并非存放河西军饷和洛阳宫修缮账目的地方!
而是主要负责……各地常平仓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