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身微微一震,开始缓缓向前驶离站台!
陈默一头钻进了最靠近车门处的、一排座椅下方的黑暗空隙里,蜷缩起身体,将自己尽可能深地埋进那片昏暗的、布满灰尘和碎屑的空间。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和身体濒临极限的颤抖。左肩的剧痛和失血的寒冷让他视野边缘阵阵发黑。
隔着车门关闭后变得模糊的玻璃窗,站台上那乱纷纷的人影正在快速倒退、远去。
而在站台上那些因车门关闭而被隔开、正逐渐模糊变小的面孔中,陈默模糊发黑的视线,似乎捕捉到了……一个穿着普通帽衫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身影。他的目光穿透车窗的玻璃,穿透车厢内噪杂混乱的乘客身影,穿透座椅底部的黑暗……如同最精准的狙击手,牢牢锁定了他藏身的这片方寸之地!
冰冷、死寂、杀意如海。
他还在凝视!追猎……从未结束!
巨大的疲惫感和失血带来的冰冷席卷了陈默的全身。视野中最后看到的是布满灰尘和电线管道的车厢底部,以及那如同冰冷烙印般烙印在意识深处的凝视。黑暗如同沉重的潮水,终于彻底淹没了他的意识。
冰冷的金属地板紧贴着陈默的脸颊,混合着鞋底的尘土、口香糖的黏腻和一股浓重的、属于他自身的血腥气和污秽的恶臭。
每一次试图吸入的空气都像是掺杂了玻璃碎渣,刮擦着灼痛的喉咙和似乎塌陷的胸腔。左肩的伤口在剧烈的爬动中彻底失去了控制,滚烫的液体(血?还是某种更糟糕的东西?)汹涌地渗出,浸透了破烂的军大衣里衬,黏腻地裹在身上,如同来自地狱的冰冷拥抱。
车厢的晃动变成了永不停歇的海浪,一波一波地冲击着他眩晕麻木的大脑。他蜷缩在狭窄的座椅下方——这片暂时的、黑暗的、相对安全的囚笼——视线一片模糊的猩红。
眼角的余光死死锁住车门的方向。虽然隔着座椅腿和躁动乘客的双腿丛林,但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刺穿浓雾的探照灯,似乎依旧固执地穿透重重阻碍,烧灼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没有跟上来?还是在上车的人流中被堵在了后面?疑问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智。不能赌!绝对不能赌!
呜——
地铁加速行驶的噪音在隧道里形成震耳欲聋的共鸣,刺耳的风噪和轮轨摩擦声几乎要撕裂耳膜。车厢内广播响起,用毫无情感的电子音报着下一站的名字,但那声音在陈默混乱的感知里扭曲变形,变成了混沌背景下的嘶鸣。
站台……他需要到达站台才能下车!可一旦他现身离开这片黑暗,暴露在灯光下,那个冰冷的猎手会在下一秒将他撕碎!
怎么办?!
目光疯狂地在所及范围内搜寻。座椅下方的空间狭窄、肮脏,除了灰尘、零食碎屑和一些难以辨识的垃圾,空无一物。绝望的冰水再次开始淹没他的喉咙。
就在他视线艰难扫过身侧那冰冷黝黑的车厢支撑钢梁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截垂落的东西——在紧邻他藏身的这个座椅下、更靠外侧的位置。
是一条背包的垂带!
布料质地,灰扑扑的,末端似乎挂着一个金属扣环,垂落在地板上方不到一寸的地方,随着车厢的晃动轻轻摇摆。
一个乘客的背包!它的主人就坐在这个座椅上!
一个极其微弱、又极其疯狂的想法,如同黑暗里的萤火,在陈默濒临熄灭的意识里闪了一下。他需要一个“屏障”。一个能让他在暴露瞬间不完全暴露的东西!
他的右臂还能勉强活动。他咬紧牙关,忍着每一次轻微移动都引发的全身剧痛,极其缓慢地、如同瘫痪的壁虎般,伸出颤抖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勾向那条垂落的背包带。
指尖传来粗糙的尼龙布触感。
他屏住呼吸,用尽此刻残存的所有力量和技巧,将几根手指极其轻微地、如同攀附救命稻草般,钩住了那条布带。不敢用力,只是浅浅地勾住一个边缘。
然后,他不再动弹。将呼吸压抑到最轻、最浅,仿佛整个人已经彻底融化在阴影里,只剩下一只攀附在背包带上的、僵硬如尸骸的手。
他就这样将自己和那个陌生人的背包,以这种极其诡异、卑微又绝望的方式,暂时“连接”了起来。
列车仍在疾驰。车窗外漆黑一片,只有偶尔掠过的广告牌灯光在黑暗中划出短暂的流光轨迹,如同冥河中漂浮的鬼火。
冰冷的汗珠从他额角滑落,混着污迹流进眼角,带来一阵刺痛。左肩伤口的每一次细微悸动,都在提醒他生命的流逝和疼痛的煎熬。时间失去了尺度,每一秒都被拉长成缓慢的行刑。
不知过了多久。
呜——吱嘎——
列车开始减速,带着巨大的惯性滑行。刺耳的刹车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
到站了!
车厢内的灯光似乎更加刺目,车外的站台广告牌的光线开始稳定而明亮地透射进来。车内广播再次响起,毫无感情地报着站名。人流的骚动开始加剧——有人起身准备下车,有人抓紧扶手等待停稳,有人则在寻找座位准备坐下。
混乱将至!
这才是最后的机会!必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