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摆弄他那些整齐如刀切的纸页,像一阵路过的、讨嫌的风,故意给他添乱。
他用一只寿山石镇纸镇住乱飞的宣纸。
扶玉是个离经叛道的性子,他不让她动,她就非要动。她偏跟那只寿山石镇纸作对。
再后来……
阵中无岁月,她陪了他一天又一天。
每一天她都在发誓,今天是最后一天,一定是最后一天。谁知到了次日,要么天气不好,要么风向不对,要么掐指一算不宜出行,只好再等明天。
最终扶玉和小君不渡一起度过了无数个"明天”。其实事后回头想想,扶玉很是庆幸自己没有提早结束迷幻阵。她看着君不渡像竹子一样蹿起了个子。
一天又一天,她在那只总和她作对的寿山石镇纸上吹出了一条条刮痕,他也一天天长成了对她一见钟情时的模样。
而扶玉在这段枯燥记忆的最后,撞见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秘密。一语成谶。
君家那个家主,当真就是个“老不死”。
“老不死"没有能力飞升,为了躲避死劫,他一代又一代夺舍最出色的子孙,一次次金蝉脱壳,逃过天命。
君不渡,就是家主为自己培养的下一只"容器”。家主经年累月打压他,摧毁他,以绝对的权威,夺舍他的意志。扶玉差点气疯了。
她亲眼看着君不渡一天天长大,虽然还是不熟,从没说过一句话(他看不见她),但她早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依她的脾气,本该抄家伙就干。
但……她知道这只是一个迷幻阵,只是他的过去。过去,那是业已湮灭的因果,不可改变。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她看着他坠入炼狱。
他痛到咬碎牙关,眼珠子渗出血来,他的手指痉挛着,无意识死死抓住那只镇纸,硬生生崩下一个又一个指甲。
扶玉气过了头,整个人诡异地平静下来。
她认真盯着那个家主,替他安排上世间每一种最惨烈的死法。那个瞬间她甚至忘了君不渡并没有被夺舍。她只是静静想着复仇的事。
直到夺舍成功的前一霎,君不渡突然动了。他吐着血、颤着手,把那只寿山石镇纸拍到了家主的脑门上。
“砰!”
他缓缓抬起一双平静到不近人情的眼睛。
他彻底蜕变成了她认识的那个君不渡。
极尽冷静,极尽理性。
他等到了一个最好的时机,认真、专注地做好一件事一-抬手、落手、抬手、落手……
血溅满室。
扶玉不禁放声大笑。
君不渡垂眸看着家主破烂的尸身,手握寿山石镇纸,神色静淡。大
扶玉缓缓睁开眼。
她想:这一关的画面,君不渡一定不会记录。后来那么长的岁月里,两个人心照不宣,从来不曾提及过往。她收回思绪,望向树下。
眼前的迷幻阵是云裳上人的回忆画面,此刻云裳上人莲步轻移,裙裾刚好迤过海棠树影。
一名侍女跟在她身后,深深垂着头,手里端着那盅炖得恰到好处的汤一一云裳上人大半夜不睡觉,炖了汤给鬼伶君送来。夜已深,鬼伶君房中的窗纸上,忽然投下一道丽影。只见那丽影婉约多姿,水袖,蛇腰,举手投足风情无边。云裳上人仿佛被人点了穴,整个僵在树下,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她的眸中顷刻盈满泪水,颤着唇,哑声问身边侍女:“她是谁,我的夫君跟谁,他大半夜,跟谁在一起?”
侍女悚然惊颤,连忙跪地:“婢子不知!”庭中的动静惊动了窗纸上那抹丽影。
她轻巧旋身,从窗畔离开。
转身的刹那,窗纸上清晰映出她的侧颜。
云裳上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双眸迅速充血,银牙咬得狰狞。虽是剪影,却不难看出是个绝色丽人。
“贱人!我要杀了你!”
云裳上人情绪失控,飞身掠上台阶。
侍女大惊失色,急忙扔了汤盅追去:“夫人不可,夫人不可!不可激怒君上啊…”
云裳上人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她重重挥开两扇雕花木门,扑杀了进去:“我便是当着夫君的面杀了那贱人,又能怎样!”扶玉跃下海棠花枝,提步跟上。
狗尾巴草精屁颠颠追在她身后看戏:“主人等等我!”“人呢?那个贱人呢!”
云裳上人冲进房中,已然晚了一步。
夜风吹着敞开的后窗,屋中只有她的夫君一人,鬓发微湿,衣襟微敞,手扶着膝,端正坐在拔步床边,皂靴一点一点轻轻点踩着榻下脚踢。云裳上人险些晕厥过去。
看着这一幕她还有什么不懂?
她完全能够想象出那个女人方才是怎么勾引她的丈夫。她怒火攻心,奔向后窗。
鬼伶君身后残影一晃,他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去追。“夫人看走眼了,"他轻描淡写,不以为意,“哪有什么别人。”她恨恨咬唇,眼神哀怨控诉。
“好啦,好啦。“鬼伶君安抚她,“为夫还有要事,你快些回去睡罢。”云裳上人气到娇躯微颤。
他鼻音略沉:"嗯?”
追在身后的侍女早已吓得伏在地上。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