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地站在一边,眼中含泪看着她,想上前,却被沈钰韶喝止得不敢上前。那时候的沈钰韶性情称得上是“阴晴不定”,因着头风的病,她整日整日睡不着,精神也在被摧残着。
那日她又摔碎了几个花瓶,脑子里不断重复着,为什么偏偏是她?偏偏是她要承受这些,偏偏是她要整日受病痛折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在她想要砸第三个瓶子时,一只手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一把拦住了她还要继续作祟的手。
她的动作就这样骤然一止,扭头愣愣地看着来人。陆舒白穿着那身竹绿色的衣衫,坐在轮椅上,没有使多大的力气,便将她的手控制住。
身后的宫人敛声闭气,怕极了沈钰韶再次动怒,将满宫的人治罪。看着陆舒白坐在轮椅上的模样,沈钰韶的怒气终于平息下来,她不敢与陆舒白置气。
准确来说,她害怕,害怕看见陆舒白那温润的眼神,每一次看到,就好似在提醒自己,她的双腿就是因为自己而废的。<1“陛下还未喝药?"陆舒白问。
方敬淑在一旁答道:“未曾,陛下不肯喝。”“佩兰,将药端下来。"陆舒白低声说,过了一阵,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冒着热气端到沈钰韶嘴边,她本能地有些抗拒,陆舒白却柔声继续说着,“陛下,太医院新开的方子,将高热退了,便能好受些。”抬眼看了她许久,沈钰韶唇瓣嚅动,四周静了许久,才见她抬起手,将那碗药接过,喝了一干二净,再将那碗随意扔在了托盘上。陆舒白扭头看了一眼方敬淑,后者了然,带着一群宫人离开殿内,独留下沈钰韶和陆舒白在。
喝罢药的沈钰韶没感觉有多少舒适,拧着眉忍过一阵疼痛,片刻后,一只手缓缓覆在她太阳穴上,陆舒白的手指早已习惯了给她轻轻按摩,无论是力道还是地方都很妥帖,沈钰韶不想如此,内心挣扎了半天,还是妥协了。她忍不住倚在陆舒白的膝头,静静嗅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白芷香,一如那年在龙池边初见一样,当时只觉状元娘子厉害,却不曾想,往后竞然会有这么多的交集,甚至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将那些愧疚通通深埋进心底,沈钰韶长长出了一口气,身子都有些颤抖,揪着陆舒白的衣裙的手因用力也越来越泛白,她缓慢地吐息,头顶的人手法温柔,揉了片刻,自己脑袋的疼痛感好似真的消减了不少。她有些贪恋此刻的温柔,想着如果此时陆舒白双腿完好,自己与她也绝不会是这样望着沉默的模样。
“陛下可好些了?"陆舒白轻声问。
良久,才听见沈钰韶闷闷地回了一句:“嗯。”奇异的是,陆舒白身上总又有一种能抚平人心的魔力,让沈钰韶原本浮躁难安的心静下来。
她不想离开,任性地趴在她膝头,再次问出那个问题:“观昭,你恨我吗?”
回应她的,仍旧是陆舒白否定的回答:“臣从不恨陛下。”沈钰韶不信,却也没有再问,这样一次次地问她,就好像给自己吃一颗只能维持一阵子的解药般,让她欺瞒自己一番,好像陆舒白的双腿真的和自己没有干系一般。
“陛下困了吗?"看着她伏在自己膝头久久没有动静,陆舒白问道。沈钰韶埋着脑袋,不说话,却是真的不太想动弹。“天色已晚,喝罢药会困,陛下回榻上睡觉吧。”沈钰韶声音闷闷地传来:“你别走。”
闻声,陆舒白笑了笑,轻轻抚过她的头顶,跟她保证:“陛下睡着之前,臣是不会走的。"<1
沈钰韶很想说,睡着之后也不要走,可她没有勇气。入夜的深宫格外空寂,她的呼吸时常飘荡在殿内,深夜里,她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入睡,却总觉得有鬼魅现身,在黑暗之中虎视眈眈,好似要将她拖入地狱,哪怕她知道榻边方敬淑就在值守,也无法摆脱那种恐惧,这种恐惧,只有在困意深深来袭之后,她被迫睡着了,才会消散。只有在陆舒白在时,她才会安稳睡过一晚。默了良久,沈钰韶点点头,从她膝头站起。她一步三回头,仿佛是要确认陆舒白真的不会走,再第三次回头时,陆舒白终于忍不住,催动轮椅上前:“我送陛下去。”这一夜,她睡得安稳,却也知道陆舒白在亥时初便离开了。意识沉沦,一阵灼热再次将沈钰韶热醒,与此同时,耳边嘈杂,她听见有人在哭嚎,眯了眯眼,眼前出现了王明忠与方敬淑的背影。她知道,方才又在做梦。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