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干净衣裳后,那些黏在骨缝里的寒意仿佛才真正被关在门外。
这是一家不大的江边客栈,靠水而建。
窗纸上画了简单的墨色山水,屋里点着两盏油灯,烛光暖暖地铺在矮桌、榻面与织物上。
炭盆里里燃着果木炭,偶尔“啪"地炸出一点细小的火花,带出一点淡淡的香气。
柳染堤盘腿坐在榻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揪着褥子边缘的流苏。
她把那一缕流苏揪得东倒西歪,视线落在紧闭的门扉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脚尖。
糯米已经先一步占了软垫的位置,她缩成一团毛线球,用尾巴绕着自己,偶尔动一下耳朵。
不多时,门口的脚步声响起。
惊刃小心翼翼地侧身进来,怀里还抱着不少东西,有食盒,有热水,有干净的毛巾,还有一些纱布与草药。
柳染堤探过头来,目光在她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小刺客,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2
“属下刚煮好的白粥。“惊刃道。
柳染堤一下坐直了身子,抗议道:“没有其它的吗?我不喜欢白粥,寡淡得很,一点滋味也没有。”
说着,她抽出手腕来,在惊刃面前摆了摆:“我只是手腕有点发肿而已,又不是病入膏肓,何必吃得这般清苦?”
惊刃耐心道:“主子,咱们方才在山上待了许久,您被风吹着,只怕受了些凉。这会儿喝碗热粥,暖和暖和身子才好。”柳染堤道:“不要。”
惊刃继续哄道:“属下还拿了些花生米,盐炒虾米之类,您伴着吃,味道还不错的。”
柳染堤这才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惊刃为她勺好粥,正想问需不需要自己喂,没想到柳染堤接过来,很自然地用左手喝起粥来。1
她见惊刃瞧着她,笑道:“多亏了我那古板的娘亲是左撇子,逼着我从小练左手,倒让我两手都能使剑。"<1
“说来,我还会用左手写字呢,就是字迹和右手写的很不一样,根本看不出是同一个人写的。"<2
见主子不用帮忙,惊刃便又将带来的草药,热水纱布等铺开,等柳染堤喝完粥,道:“属下为您包扎一下吧。”
柳染堤也不逞强,抬起右手,随意伸向她:“那就有劳小刺客了。”她手腕红肿了一圈,指节上也有许多细碎的擦伤,磨破了皮肉,没伤到筋骨,却有一直有细细的血珠渗出。
惊刃一看,眉心不自觉拢了拢。
她在榻沿坐下,几乎与柳染堤膝侧相对。灯下影子纠缠,分不清哪一笔属于谁。
惊刃伸手去托她的手背。
掌心伤着,不能使力,她便由下往上轻轻托住那只手,指腹贴着手背软肉,温度一点一点渡过去。
柳染堤皮肤微凉,被她这么一托,倒像是被热水慢慢浸进来,骨节间的凉意都被悟散了几分。
灯火沿着惊刃的手一路流下去,在她指节处落了一层温光。骨节分明,却不显生硬,落在她腕间,既稳且柔。
待血污与灰尘都细细拭净,惊刃才取过药膏,用指尖蘸了一点,沿着伤口边缘推开。
药膏被一点点揉进皮肉里。每往前推半寸,惊刃都试探似地在旁边的好肉上抚一下,待柳染堤不再紧绷,这才将药往破口处带过去。这般来来回回不知多少遍,柳染堤竟很少真切觉出疼,只觉一股细细的凉之后,是温热的麻意,将疼痛一层一层裹住。柳染堤低着头,看那纱布一寸寸往上攀。
雪白一层盖过一层,将她方才那点狼狈细致地藏起来,只余一截清清楚楚、被人郑重系好的手腕。
全程,惊刃的动作都极其轻柔,克制得近乎苛刻,柳染堤甚至感受不到多少她的触碰。
药味清苦,指尖温热,两者纠缠在一起,竞有几分叫人心神恍惚。“好了。”惊刃收回了手。
柳染堤抬起手来,对着灯光看了看被悉心包裹住的手腕。纱布缠得极匀,连边角都整齐。
惊刃低头收拾东西,将用过的纱布、瓷瓶与药包一一归置好,正要起身去洗,便听见身后"扑哧″一声轻笑。
柳染堤倚在软枕上,左手撑着侧脸,右手抬在半空,指尖捻着起一小块纱布来,慢悠悠地晃。
“主子?"惊刃有些不解。
柳染堤道:“小刺客,我有一点明白,为什么那只狐狸和小麻雀很是喜欢你了。"<1
惊刃茫然:“为什么?”
“你这个讨人喜欢的小坏蛋,"柳染堤笑道,“那些对你不好的人,讨厌你的人,当真不知好歹。”
惊刃愣了愣,着实是因为这句话对于榆木脑袋来说,太过复杂。几个字绕来绕去,在惊刃脑子里打了个结,喜欢和"坏”,按理说不是相反的么?怎的能放在一处?
还没到惊刃想明白,柳染堤忽而拍拍身侧,唤她道:"坐过来。”惊刃依依不舍放下收拾了一半的东西,依言在柳染堤身旁坐下。她担心身上的尘土冲撞了主子,故而方才拿药,打热水时匆匆沐浴过,换上了她那一身有些陈旧的白色亵衣。
长发也用水冲洗过,此刻正松松束着,挽至肩膀一侧,发梢还有些未干的水汽。
柳染堤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