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在这里坐了几个时辰,还是未能编出雏形。
沈知柔垂眸看向石几上歪斜的竹灯笼,指尖微微蜷动了几下。已近亥时,风凛的如三九寒天。可她身上却忽而席来一股暖意。就连近些时日一直紧凝着的心绪,好似也被抚平了些许。沈知柔将竹灯笼拾起,缀在眼前晃动着,甜甜的笑了一声,颊边的梨涡漾了出来。
“江遇,不是你手笨,是外面的这层细竹太软啦。”她抬眼瞧了瞧廊下的垂花门:“其实…我现下长大了,也不喜欢那些眼花缭乱的灯了。嗯…我瞧着这竹灯笼挂在这廊下最是应景。”说着,她提起裙摆,小跑到耳房内取来了砚台和篆笔。“这竹灯笼又细又长,在上面落几个字,挂在这廊下,定好看极了。”她将篆笔递到了魏九昭眼前:“江遇,你写吧。”魏九昭盯着篆笔,小声道:“公主,我写字难看。有些字,我也只认得,不会写,还是你来写吧。”
“不会写?这是为何?你可是魏家的嫡长子,从小在理书院里听教,怎…怎么可能。”
奇了怪了,沈知柔心想。
“我…我从未进过那理书院。我阿爹阿娘早逝,庶母不喜我,将我扔在了乱葬岗,是我师父捡到了我,我才活了下来,我回魏府时,已经年过十七岁生辰了。所以…从前我才对你用了假名字。”
话落,魏九昭眉眼间溢上了些颓丧。
他有些怕,他不知她知晓了他从前那如阴沟鼠蚁般的经历和苟当后,会是何反应。
鄙夷他,亦或者逃离他。还是…
他抬眼看向她。
少女的笑容淡了下去,梨涡也隐融在了香腮旁。可她的眼里溢满的却是心疼难耐之色…
不是鄙夷,不是讥讽,也不是恐惧。
他见过太多的嘲讽目光,但她的眼中此刻连半分也无。“江遇,待过段时日风平浪静了,你同我一起去楚州吧。我母妃昔年旧友在那里,我们过去后改名换姓,便可以开始新生活了。”沈知柔将手里的篆笔紧紧攥住,额间一时滞闷起来。难怪,她觉得他从前一直欺瞒了她些什么。可她竟未料到,他生在世家,却过了那么多年卑如蝼蚁、刀尖舔血的日子。这世间的可怜之人有很多,可若说比起苦难,谁也不比谁的痛苦少。高门显贵之人心苦,出身贫贱之人身苦。
可魏九昭全都尝了一遍。
见他眉峰渐压,她将篆笔轻点上砚台,移了话峰:“没事啦,那我来写吧。这院里晚上黑漆漆的,缀上两盏竹灯笼,恰好。”话落,她抬脚站上了圆木凳,在竹灯笼上落下了隽秀的字迹一一岁岁春无事,相逢总玉颜。(1)
“好啦,这是父皇生前教会我的第一句诗,便是祈愿安稳喜乐之意。从前那些阴暗的日子都过去了,以后定能好起来,莫再忧心。”沈知柔回过头,看向魏九昭,眼神明亮,语气柔软。魏九昭心跳如擂鼓,他望向她,想起了父亲在世时常给他酿的桂花蜜。他此刻觉得,掠过的风都染了蜜酿的香气。甜,真甜。
也不知是不是着了心魇,须臾,他猛地将她紧抱在怀里…“江遇!你…你做何?!”
“公主,我心悦你…我好喜欢你。”
喜欢到快要发疯。
如果这世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该有多好。
“你…你说什么胡话…你莫不是梦魇了…谢小姐才是真心与你的。”大大大大大
谢府内,本该烛火明亮的厢房,此刻昏暗的如乡间陋室。“小姐,您还未歇息吗?需不需要奴婢…″轻缓的叩门声传来,谢婉肩膀猛地瑟缩了一下,抬手紧紧捂在了耳畔旁。“出去,出去!不要叩门!不要…”
烛台倒在了榻前,她惊恐地将烛台踢远,眼神愈发涣散,原本丰腴的身形变得削薄如纸。
怎么办,怎么办…
那个女人消失了,是她告诉她,魏九昭携公主去了广陵,她让她拿着那图纸去禀给圣上。
是她答应她的,只要面了圣,将此事办妥,魏九昭就能回到长安,她有办法让魏九昭娶她为正妻。
可是陛下非但没有赏她,还龙颜大怒,那个女人也不见了。若他们到了广陵,公主自能安然无恙的被带回宫。那魏九昭呢,会不会被陛下杀了…他真的能回到长安吗…骗子,那个面若艳鬼的女人就是个骗子!
她是不是害了魏九昭…
镜奁前的最后一盏火烛熄灭了,叩门声再次"咚咚咚"的传来。“小婉,是娘!听下人说你这几日夜里一直梦魇,快开门,娘陪你歇息吧。”
烦,真烦。
她不想听见响动声,她好怕。
“不要进来!出去!不要进来!”
她拾起烛台,用力地向雕花门砸了过去,寝衣边角被她踩在了脚下,她坐在镜奁前,指尖摩挲着苍白的脸颊…
“魏大人马上就回长安来娶我了,对,一定会的,他马上就要三书六礼来提亲了,我该梳妆打扮了.…
“对,对…明日还得让爹爹先去向陛下求个赐婚的圣旨,陛下一定会应允的大大大大大
“赐婚?这时候同朕说此等闲杂事,你是找死吗?”客栈的上房内燃着沉水香,但到底是穷乡僻壤之地,劣质的熏香气呛得人喉间发涩。
沈寂烦躁地拿起锡壶把香炉按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