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可……
她试图伸出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他猛地后退,眼里是森然的怒意,这个他让她无比陌生,仿佛他们从未认识。他拍开她的手,咬牙切齿:
“不要再观察我,不要再刻意接近我,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话音落,他推开她,转身欲走。
她想拉住他,却被他甩开,力气之大,几乎要让她跌倒,她恍惚之间明白,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是什么,让他这么抗拒她知道他听不见呢?她从不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的缺点,她追问自己是为什么,答案显而易见,因为她的所有缺陷都被爱她的人包容和鼓励,而他呢,追根溯源,她几乎在一个瞬间内体悟了他的心。
她又拦在他面前:
“你在害怕什么?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疏远你伤害你吗?”他眉头紧紧拧起,头痛欲裂,几乎要干呕出来,只想逃离这里,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他又推开她。
他走的很快,深夜里的风越来越凉,吹的两人皆是鬓发纷飞,连连发颤,他在前面拼命躲,她便在后面一个劲地追。她其实心里也隐约清楚,这个时候,或许他需要静一静,可她是个急性子,看他这样,她又生气,又着急,她焦急地不行,而他却一言不发,她就更急“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你是不是又在乱猜我的想法,是不是又在心里给我扣一堆帽子?”“你有问过我的想法吗?听过我的心意吗?”他痛苦万分,可她追在后边偏生不肯放过他。直到他实在忍不住,避不开她,浑身发软,眼前一黑,扶着船沿,整个人瘫软下来,双手狼狈地扒住船沿,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一半,仿佛有一双手伸进他的喉咙里,拽着他的五脏六腑把他身体里的东西掏出来。又或许是他的所有肮脏,那些曾经降临在他身体上一辈子也抹不去的痕迹。他浑身使不出劲,冷汗涔涔,几乎要从船边倒下去,背紧紧弓起来,喉咙烧灼,眼前昏黑,大口大口地干呕,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他能感受到,她在他身后,看他这样,先是无措地顿住。她那张步步紧逼,能言善辩的嘴突然闭上了,她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不敢回头,依旧控制不住干呕,手掌抽搐,却没有先前怕被她看到失态的恐惧和痛苦,他的心里自嘲又扭曲地生出一股快意一一看到了吗,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看到的,看到他这样可悲又恶心的一面,然后愣在原地,终于收起那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模样,然后被他的真面目中傻。
他解脱了,破罐子破摔地止住呕意,指尖死死扣住船沿,小臂颤抖着把自己撑住,勉力维持最后一丝自尊。
正当他天旋地转之时,身后却小心翼翼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放在他背上。他猛地一僵,却没有推开的力气。
那只手充满歉疚和爱怜,很轻很轻地帮他顺着背,一下又一下,像是引诱,又像是安抚。
他实在没有力气拒绝,整个人趴在船沿上,随着水飘荡,眸中是凄冷的痛楚和屈辱。
孟令仪见他不反对,靠的更近,另一只手试探着靠近他的头,摸了摸:“你……还好吗?”
他闭了闭眼,没说话。
“我刚……”
他沙哑着嗓子,打断她的话:
“你说的对,我是个聋子。”
她心跳一窒,张了张口:
“可是………
他却已经站起来,又要推开她。
孟令仪愣愣看着他,咬唇,心中断定,她不能再让他这么耗下去。他打死不愿意开口,不愿意回应,不愿意相信她。和他,坦诚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把他越逼越退缩。“阿浔……
她叫他,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没有回头。
下一秒,忽然传来扑通落水声一一
啪的一声,模模糊糊在他耳边炸响。
他心里的弦忽然断裂,立刻回头,方才她站的位置空无一人。他心里陡然升起惶恐。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落水声是在哪个方向响起的。
无措之间,几乎是潜意识,他丝毫没有犹豫地跃入冰凉的海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