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给黑灰肃杀的大殿绘上一抹亮彩。纱帘与风屏的朦胧阴影落在她的身上,柔和了轮廓,却更显得那脖颈修长,身姿亭亭。她微微侧首时,耳垂上小巧的明珠轻轻晃动,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与她清溪般的眼眸,及眼风中不经意间流出的几分好奇相映成趣。他们前些日子才将将见过。可那时他正病着,瞧得朦朦胧胧,只隐约知道她长开了。
而今再看,竟叫他一时屏了呼吸一一记得她儿时便是美人胚子。五年了,午夜梦回,他不止一次描摹过她长大的样子,却没一个比得上如今的她!他的脑中,不自觉地划过那首《硕人》一一手如柔黄,肤如凝脂,领如遒蛴,齿如瓠犀……
她就像一枝含了许久的花苞,在他未见的角落悄然绽放,每一片花瓣都舒展得恰到好处一-既有少女的清嫩,又隐隐透着女子初成的旖旎,灵动的眉眼间还藏着三分风流的脾睨。
髡髯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一-传说中的洛神,也不过如此吧!
冯妙莲似乎察觉到身后的注视,抱着狐裘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转身时,碧水长裙漾开一道柔和的涟漪,自他的心头滑过。“陛下?“她稍稍歪着头,试探地朝他的方向望过来。隔着屏风与纱帐,二人四目相对!
殿内烛火跳跃,映得她双眸清亮,如同浸在溪水中的黑曜石。或许是炭火太旺,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绯红,比三月枝头初绽的春桃还要娇嫩几分。拓跋宏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叫双三念打帘,自己缓步从阴影中走出,语气平淡:“你来了。”
再寻常不过的寒暄,好似五年风烟不过弹指,她还像曾经那般,照例来寻他习字。
冯妙莲愣了愣。几天前他正落魄,饥寒交迫了三日,浑身起热,邋遢不堪一一她只看到他的可怜相。如今,他恢复身份,回到了自己的宫殿,那天潢贵胄的气度便扑面而来,叫她忍不住多瞧几眼。人靠衣裳马靠鞍,今日的他一身滑绸绀蝶燕居服,金线束发,美玉悬腰。向她走来时,龙行虎步,又不失翩翩儒雅,长眉斜飞入鬓,凤目亮如寒星,隐隐带着几分灼热,叫她不禁脸颊发烫一一前几天怎么没发现,长成后的小皇帝比从前更好看啦!
若说她家砚台是马中赤兔,小皇帝便是芝兰玉树,一武一文,各有胜场。她暗暗点头,嘴角微微弯起,连小皇帝都被她打量得耳根发热,略略侧过头去。
身后的双三念看不下去,拿拳虚虚贴着唇边,轻咳一声。冯妙莲这才回神一-哎呀,老毛病又犯了,看到漂亮的人物就走不动道来!她朝拓跋宏大大方方行颔首礼。搭手,屈膝一一仪态万方,可见这些年,冯家没少教她规矩。只是她脸上全然不见恭顺,甚而眸子里还隐着几分戏谑。礼未尽,便眼珠上抬,朝他俏皮一笑一一小皇帝的耳朵,红得好似她爱吃的那道江左名菜,胭脂鹅脯!
小皇帝这下不止耳朵红了,脸上也不禁生出霞云--几年不见,这孩子怎么一点长进没有,他到底是皇帝!她怎么能,上来就…成何体统?双三念见状,只觉没眼看。他们陛下不是才经过人事?轮着几场下来,面对不同姿色的宫人都镇定得很,怎么独独今日见到冯二娘就乱了阵脚?他不敢杵在当中,于是赶紧放下手中物事,将冯妙莲手里抱着的那件大氅也接过来,边整理折叠,边对陛下道:“外面天寒,奴为二娘煮点姜茶来!言罢,麻溜地退了出去。
宫门闭阖,声音自是轻的。可如今殿内落针可闻,这道“喀嚓声"听着分外刺耳。
“这几年…“小皇帝忍不住打破静谧,率先发声,“过得可好?”他没有坐到主位上,而是负着手立在龙案前,离冯妙莲不远不近的距离。冯妙莲唇角洋溢出真诚的笑来,点头:“劳陛下惦念,样样都好!”“好……好,“小皇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连着几声应和,便没了下文。他有些后悔,这话题找得太不高明,万一她反问他过得如何一-他前几日的落魄样儿才被她瞧见,竟是连编都没法编。要一个男子在女子面前承认自己过得不好,是件极伤自尊的事,尤其他还是天子!他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收紧,下意识想着如何敷衍她的下一句。却听对面的冯妙莲小心地问他,“要我和你讲讲不?”讲什么?哦,她在外面的事!他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连不迭地道:“好,你说,朕听着…不,朕想听!”
冯妙莲全程将小皇帝的窘样看在眼里,嘴角忍不住勾得高高的。这一幕简直令她惊奇一-印象中,儿时的陛下,端肃、老成、严厉,甚而喜怒无常。那时怎么没发觉,他还有这么…傻里傻气的一面?可是,她动了动腿,他俩就这么…站着聊?小皇帝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一一自己在干什么?连赐座都不曾,真是关心则乱!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她那双犹如葱白的指尖上--无数回,他在梦里遇上她,他们手拉着手,在西山,在北郊,在马场,尽情奔跑,笑声传得高高的,能把树上的秃鹫振飞。
而今,梦回现实,他食指微动,却生生忍住了,手臂虚抬,指向下首茶席,微微颔首,自己于龙案后端坐。
冯妙莲从善如流,拎起裙角入席。
“我回家不久,阿弟就会叫人了…”
小皇帝听她将这些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