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的,任何试图跑在时代前面的轮子,都难免会先撞上旧墙的阻拦。”
在他吐露了这些故事后,她不像常人那样拍着他的后背追本穷源地对他提出问题,而是沉静地接纳,波澜不惊地安慰他。在他眼里,她是那种见多识广的古怪女子,心思难测,却有种奇特的坦荡和真诚。
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目光很坚定,有一种探寻的意味,仿佛她想要了解他。“你还好吗?"她柔声问。
对方的手指在她掌心下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那惯常用来隔绝世界的、那层碧色眼眸中的薄冰,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冰下显露的,不是脆弱,而是一丝猝不及防被精准理解的震颤。他没有抽回手。任由她手上的温度,慢慢渗入自己微凉的肌肤。伯莎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笃定的温情。
她不急于安慰,而是话锋一转,如同一位冷静的棋手开始分析盘面。她带着一种温情的微笑,详细拆解了一下法国七月革命的必然性,科普了一堆历史知识。金曼华似懂非懂,但却依然认真倾听。她谈起了法国的债务、宫廷与教会的腐朽、新兴资产阶级的愤怒…她用清晰平实的语言,将那些报纸上讳莫如深的政治危机,拆解成必然崩塌的逻辑链条。
专制制度已无法维系,某种形式的宪政改革已是悬在旧王朝头顶的必然之剑。
金曼华听得似懂非懂,但他碧绿的眼睛却始终专注地看着她,像在倾听一首关于未来的、陌生却有力的预言。
信任是友谊的开始。
它有时并非源于完全的了解。
“如果你说的波旁王朝会倒台是真的…”
“那我们不妨打个赌,如果一年之内,那个让你困扰的遥远宫廷真的自顾不暇…”她的声音放得更轻,却字字清晰,她注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片碧色的湖海,看进他灵魂深处的火星。“到那时,你就把你父亲留下的那份专利卖给我,或者,我们也可以合作,让它不再只是一份蒙尘的遗物,而是真正能改变一些人生活的力量。”车厢内,炭火噼啪作响。
那项专利,是九年前他父亲在暴乱分子的砸毁声中侥幸保存下来的火种,是老蒂莫尼埃倾注一生却惨淡收场的梦想灰烬里,唯一尚存温度的核心。良久,他覆在她手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弯曲了一下,仿佛一个极其轻微的回握。
“好。我愿意相信。”
他声音很低,却不再飘忽。那不是一个被说服的妥协,而是一个决定,决定相信这条由她指出的、通往未来的道路,决定让父亲那台沉默的机器,和自己这副曾被过度审视的皮囊,都找到另一种存在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