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散场
离开前,他去换了衣服,穿上了久违的男装,纤尘不染的衬裤和法兰绒上衣。
随即他绅士性地把胳膊伸给她。
“等等,“她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温和地问:“你,要不要把头发梳梳?”她和他的眼睛对视,低语他的名字。
他有一头长发,垂到后背。
那微卷的金发柔软顺滑,沿着额角肆无忌惮地披垂下来。他顶着这样一头长长的卷发出去,会不会有点太引人注目了?她想低调地离开这儿,不想在剧院引起轰动或者是哗然。金曼华俯身扫了一眼柏木桌上的镜子,看到了他自己的样子,然后皱了下眉。
他拿起一把牛角梳,想要一下子梳顺,结果头发太长,有点枉然。“我要是这样出去,一定会吓到外面那些人。像是从一只鹦鹉变成了人。“她抬眸发觉他神思恍惚。
鹦鹉?他是在暗讽自己的职业吗?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觉得这位老兄有点说得太夸张。他一点也不像鹦鹉,而是有着天使般容貌的美男,很像先前她穿过剧院走廊时看到的油画里的天使长米迦勒。
“不至于。人们也许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他疲惫地放下梳子。
“不习惯真实的你。"她看着他委婉地说。有人把你当做美丽的偶像,有人在你身上投射他们的欲望。他们惧怕自己的想象被揭穿。
因为他褪去了舞台上的妆扮后,完全就像是一个长得过于漂亮妖异的青年而已。
“你这样很好。"她赞许地说,靠近他,双手拢起他背后的金色长发。他的身体颤了颤“谢谢。”
听完她的话,他觉得舒服了很多。
他愉悦地叹息,将牛角梳递给她,微微侧身:“劳驾?”她接过梳子,动作轻柔却利落。发丝在梳齿间滑开,露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
镜中映出两人靠近的身影一-她专注地梳理,他安静地配合。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而她,则围着他打转,用手编织他的头发。柔顺的发丝穿过她的指尖。
她吩咐他坐下,从桌上拿起一根发带,贴近他的面颊给他配色,不甚满意,又拿起另一束。
金曼华垂下了脑袋,惬意的麻酥酥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太阳穴,感受到她用手指肚温柔地触摸他的鬓角和额头。
她其实几乎没怎么碰到他的身体,而他的皮肤反应却是那么的强烈,令他产生一种表面的压抑快感。
突然他闭上了眼睛,羞于这种感觉。“你的发质真好……你的发际线真好看。"他不知她究竟说的是什么。
少女的手指敏捷地整理着他的头发,两颊边各有一缕藤萝般辱曲的黑发垂在耳际。
同刚见面时一样,他的心思又完全被她身上那些与众不同的细微处吸引。最后她拿起旁边的一顶双角帽,轻巧地把他的头发挽起放进去。她满意地沉默了一会,站在他的身后,和他一起重新看向镜子。拿破仑式双角帽戴在他的头顶,先前优美卷曲的金色长发被她编成发辫塞在帽子里面。
“这样是不是好些了?"她抬着头盯他,颤动的眼睑表明了她微妙的期待。“好多了,很完美,"他缓慢而清晰地说,将她手里的梳子放回原处。她看着他起身。
她的身量刚好齐他的下巴。
金曼华再次把胳膊递给她,“现在,我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离开这里了。”推开厚重的橡木大门,走廊的红黄光线照耀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歌剧院深处隐约传来某个女高音的练声一一今夜仍有剧目续演,但这与他们无关了。
方才他推门时,帽檐在门框上轻磕了一下,她抬头看他。几缕不听话的金色碎发从他耳后溜出来,沾染着稀薄的灯光。她低头轻笑,他则若无其事地调整角度,肩膀端得方方正正,她领着他迈步出门。
壁灯的光线在他帽檐上投下暗影,遮住了那双过于醒目的眼睛。而她对他记得最清楚的也就是他的眼睛。
因为那眼睛是浅碧色的,仿佛一杯酒里通过太阳光一般。瞳仁边镶着绿褐两色的斑点,眼光非常有力,仿佛他的全身精力都凝聚在那里。
此刻,并肩而行的两人,只是一对寻常的绅士与淑女,悄然融入喧嚣的剧场。
她突然觉得,她之前的担心或许多余一一歌剧院里,谁不是带着几分戏剧性活着呢?
十九世纪的水晶吊灯璀璨辉煌,光鲜靓丽的人们围绕着幕布谈论剧目。最后一幕散场时,她拉着他避开了拥挤的人流,不理会那些人探究性的眼神。
来到旋转门外,空气新鲜而清冷。
一些戴着礼貌的贵妇和戴着高帽的绅士们从他们身边经过,汇入面目平庸的芸芸众生。
美妙的音乐从剧院大门里传来,她挽着金曼华的手臂在昏暗中等车。街道上低垂的夜色映出一方朦胧深紫,鲜艳得很不真实。对面的警卫塔灯火通明。
一些流浪汉聚集在驿站附近,穿着破衣服蹲在桥洞下,耐心等待着过路贵族们的施舍。
夜色在他们周围缓慢地延展着,坚韧地让世界一分一秒地变暗。她身后的歌剧院是一座铸铁与彩瓦构成的巨大建筑,底下被一片阴影笼罩。剧院外面很暗也很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