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六十二章
燥热的风里带了一丝凉气。
拉黄包车的老赵看着天边的黑云,嘀咕道:“要下大雨喽!”路边的行人听到了,接话道:“正好今天早点歇工,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了。”
老赵苦笑着摇摇头,“歇不得啊,我这每天的车份儿就要五毛,等于我每天睁眼就倒欠车行五毛钱。”
一天五毛钱,一个月就是15元钱,不是个小数目,相当于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钱了。
雨天,车钱更贵。
所以哪怕天上下刀子下冰雹,老赵也得继续跑车。说话间,前面渐渐喧哗起来。
老赵伸长了脖子去看,很快就看到了一些穿着校服的学生,以及被他们举起来的白色横幅。
最前方的白布条上用红色的油漆写下几个大字,远远看过去,红得像血,有些疹人。
自打新朝以来,自由民主之风一起,游/行示威已然成了司空见惯的风景。商人要抵制洋货,工人要讨薪,至于学生么,更是容易被热血煽动,大事小事都要上街嚷嚷几句。
老赵纳闷,“这又是在闹什么?”
他的困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盖因为领头的女学生,大概是童子功出身,有个好嗓子,如戏台上的名角一般,声音嘹亮而具有穿透力。
“同胞们,你们可知道,洋人正在华夏的土地上虐杀我们的工人!”这死破天惊的一句话,瞬间让整条街都炸了锅。老赵瞬间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就在三天前,一个深夜夜里,我们的一位小妹妹,才十四岁,活生生被日本人给打死了!他们说她偷懒!可她的“偷懒”,是因为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烧到晕倒好几次!她每天吃猪食,睡在铺着稻草的地上,没有衣服穿,每天光着脚,饿得像一具骷髅,还要天天被工头打!”老赵的心突然颤了下。
他家大女儿也是14岁,他本想过段日子,就送她去日本纺织厂做工。日本人名声一向不错,如今上海也有一大片日本侨区,报纸上也都夸日本人是东亚之光,是亚洲的骄傲,天天号召国民学习日本人的优秀习性。怎么没人说过这日本佬这么凶残?
围观群众里有那暴脾气的,已经开始骂骂咧咧了。“狗日的日本佬!”
“我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
“她叫阿毛,泰州人,11岁就被卖去日本人开的兴业纺织厂当了包身工。”“诸位,大家可知包身工是什么?”
包身工?
从字面出发,老赵差不多能猜到大概的意思。大概就是签了卖身契,给人做工。
演讲的女学生已经开始介绍何谓包身工了。老赵听着听着,张大了嘴巴,整个人都听得出了一身惊悚的鸡皮疙瘩。哪怕是乡下的地主,也不敢这么糟蹋签了卖身契的使唤丫头啊。家里养牲口的,都不肯这么使唤!
乡下人家里牛马可金贵了,连鞭子都不敢抽,生怕抽坏了。他小时候,全家都和牛一起睡,冬天还能用牛粪取暖。
突然有人说:“这都是华夏的包工头哄骗作践,日本老板兴许也被骗了呢。”
演讲的女学生就冷笑一声,“这包身工制度,最早源于美利坚,后来被日本工厂发扬光大,率先在华夏的纱厂里推行,然后其他国家的洋人才开始有样学样。”
在场人吃惊极了,一时间议论纷纷。
盖因为日本人在民间一向名声不错。
从晚清开始,华夏就兴起了向日本学习的风气。日本在明治维新后奋起直追,以一个小岛国的身份跻身于一流列强,实在让许多人又惊又羡。所以虽然日本狼子野心,也侵吞了华夏一些土地,但是在烧了圆明园的八国联军的衬托下,在许多人心目中不算太坏。演讲女学生已经出奇的愤慨了。
她被人举了起来,双手托起了一件残破的血衣。“你们看!这就是阿毛最后穿的衣服!这上面,浸透了她的血和血,也浸透了我们每一个工友的血和泪!”
风卷起破布血衣,布条翻飞,仿佛一面迎风招展的红旗。隔着人潮,老赵却错觉自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他几乎能想象出来那个叫阿毛的小姑娘身上曾经遭受过怎么样的毒打。胸膛里,一股火焰突然窜了出来。
灰暗的天空下,狂风大作,暴风雨的前夕,女学生凄厉的呐喊声仿佛划破苍穹的闪电。
“同胞们!这不仅仅是阿毛一个人的悲剧!华夏有成千上万个“阿毛”!她们的命,在老板眼里,比一台机器都不如!日本老板的狼狗咬死过我们的兄弟姐妹,英国老板的监工把生病的工友活活打死!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桩没有血?哪一件没有冤?”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我们不仅是路人,我们还是父亲,是母亲,是哥哥,是姐姐,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我们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兄弟姐妹被如此残害吗?我们能允许这群豺狼在我们的土地上,继续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吗?”
人群已经彻底被煽动起来。
无数人狂怒的吼道:“不能允许!”
女学生振臂高呼:“所以,我们要站起来!我们要让那些刽子手听见!要让全上海、全华夏的人都听见!
我们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