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诺现在也格外忐忑。
她有些心虚。
她……她当时编写杂志时，倒是畅所欲言了，但是……貌似，大概，可能不够商业化。
埃莉诺现在脑子里乱糟糟，回忆自己编写的稿子，怎么想都觉得处处是问题。
本来嘛，一份女性杂志，能吸引来的广告商里，美妆行业自然是占大头的。但是.……她在杂志里怒斥了“女性化妆打扮"的社会风气，认为化妆是社会束缚女性的枷锁。
她说了这些离经叛道的话，且不说能收到多少读者的支持，就说杂志社以后，是接不到化妆品公司的广告了。
想到这里，埃莉诺心虚到几乎不敢看江明川了。江明川川能允许这样的文章刊登，足以证明他性格温厚，胸怀宽大，世所罕见。
她却因为一时口快，让他蒙受了利益损失，也让《她说》越发前途未卜，实在让她良心难安。
“对不起。“她愧疚地说：“我不该说那些……那些女性不应该化妆的话，这让我们的杂志得罪了很多潜在的广告商。”江明熙看着眼前这位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美国姑娘，此刻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头。
她沉吟了片刻，目光坦诚而平和：“琼斯女士，坦白说，对于女性化妆是对是错这种问题，我过去从未深入思考过，未来大概率也不会将其作为主要关注点。”
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从不去考虑这些形而上的问题。“但是……“江明熙话锋一转，“我认为，《她说》既然定位为女性杂志，那么所有与女性相关的话题，无论大小，无论争议与否，都值得被拿出来讨论、被言说。”
埃莉诺一怔。
她缓缓抬起头。
坐在对面的少年出奇的坦诚，棕黑色的眼睛像大地一般，温和又包容。“你可以坚持你的观点，反对化妆，视其为禁锢女性的枷锁；那么相应地，我们也应该欢迎持不同意见的读者或作者来稿，拥护女性拥有化妆自由的权利，认为那是自我取悦和表达的方式。生活不是非黑即白的数学题，并没有唯一的标准答案。我们需要做的，是提供一个开放的平台，让各种声音都能得到表达的机会，让大家能够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埃莉诺脸上露出了动容的神色。
她一向能言善辩，此刻却觉得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江明川的话像一道光，照进了她因焦虑和自责而混乱的思绪。作为一名杂志主编，她确实带着太过鲜明和个人的立场，这对于一本旨在呈现多元声音的刊物而言，或许并非好事。她不过刚出校园，年轻识浅，阅读和阅历都还有限，又怎能妄断自己此刻坚信的观点，就一定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呢？“至于广告商的问题.……”
只见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语气变得轻松而戏谑，“琼斯女士，你似乎忘记了一个最关键的事实-一《她说》从一开始，就已经拥有一位最大、最稳定的广告商了。”
埃莉诺怔愣片刻，突然恍然大悟。
是啊。
她怎么忘了。
《她说》杂志的创刊，本意就是为了宣传推广牡丹亭旗袍呀！虽然在攥稿的时候，她沉浸在许多社会议题里，完全忘记了宣传推广牡丹亭这回事。
但一一
她采访的人物，都是牡丹皇帝选美比赛的参赛选手呀！她们本身，就是“牡丹亭”旗袍最鲜活的代言人啊！
瓦伦娜也露出了恍然的微笑。
黄婉仪扶着隆起的肚子，放松的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长出了一口气。江明熙看着三人松缓的表情，笑吟吟地总结道：“所以，各位完全可以放宽心。即便《她说》在账面上需要连年承受一些亏损，我这个最大的广告商，也会持续投资，将这份杂志，长长久久地办下去。”然而，江明熙很快就失望了。
《她说》，这本初印仅一千册、被她视为需要长期赔本赚吆喝的杂志，以一种她完全未曾预料的方式引发了轰动，不仅在上海滩一炮而红，还引来了国际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