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算了。以后大家还是朋友,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也不要再闹小孩子脾气,要以大局为重。”
岑云舟瞬间清醒了。
他重新找回了舌头,平静地问:“还是朋友,是什么意思?”岑世方古板周正的脸上顿时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欣赏与兴奋之情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不再看儿子苍白的脸,而是像是遇到了什么极投契的知音般,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开始滔滔不绝。
于是,他知道了,这次绑架案的主使不是陈阿宝,叫江明川。“真是后生可畏!好机敏聪慧的心思!他今年不过与你同岁,竞能想出如此四两拨千斤的破局妙法!”
一向寡言威严的父亲,此刻却围绕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说了许多许多。他说,起初收到绑匪那封兴师问罪的信时,他是勃然大怒的。“这江明川,实在是不按常理出牌!你猜他之后做了什么?他居然请动了广东驻南京同乡会的几位元老前来替他说情!”“硬要论起来,我们祖上还有些渊源,虽出了五服,但追溯起来,也算是一个老祖宗。"岑世方越说越兴奋,甚至举例道:“南京那个专回收威士忌搪瓷广告牌的肥仔,你还记得吗?”
岑云舟没说话,岑世方沉浸在激动的心绪里,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说:“论起辈分来,江明川竞是他的表舅公!”他说着,自己都啧啧称奇,“这小子胆色真是惊人!得罪了我,不想着如何赔罪化解,竟然还敢反过来要同我谈生意!还要我以成本价优先供应他优质布匹!”
“他那张嘴啊,真是能把死人说成活的,把黑的说成白的!"岑云舟摇着头笑骂,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不过他那个新式旗袍生意真是蛮好的,他想法新潮,告诉我好多有关品牌塑造和运营的事,实在是让我这个老家伙耳目一新,大开眼界啊!”岑世方脑海里又浮现了那日的场景。
当时他对这个嘴上没毛的小年轻提出的新式旗袍生意是很不以为然的。衣服这东西仿制起来又不需要技术含量,很快市面上就会出现大量仿品,而且件件都比江明川的旗袍便宜几十倍,傻子才会买贵的。然后,江明川就给他上了一课。
“为何价昂的洋货能在市场上风行无阻?为何物美价廉的国货反而举步维艰?皆因当下国人急功近利,热衷内耗价格战,忽视了最核心的品牌!”江明川慷慨陈词,指出品牌形象是一个企业无形的巨额资产,是信誉的基石。
西洋许多著名品牌,甚至能传承数百年而不衰!所以,他将"牡丹亭"旗袍直接定位为奢侈品,目标客户直指上流社会的名媛贵妇。
因此,它的路线必须是"暴利少销”,严格控制产量,保持稀缺性。为了维持并提升这种高奢定位,他后续计划邀请当红明星代言、重金聘请名家在各大报纸上撰写品牌故事、赞助举办歌唱或选美比赛、甚至在时下最时量的电影里进行广告植入……
这些前所未闻、大胆新潮的想法,让岑世方这把年纪的人也不禁心潮澎湃,浮想联翩,仿佛已经看到了"牡丹亭"旗袍风靡上海滩、甚至远销海外的盛景这些理念,如同一把钥匙,为他打开了通往全新商业模式的大门。原来,生意竞然还能这么做!
更让他心动的是,江明川提出的这套方法论,对他岑家旗下的隆盛纱厂及其产品的营销与品牌提升,无疑有着极大的借鉴和推动作用。思绪飘远,岑世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业,他其实一直在头疼百年后,要如何把家业传下去。
如果岑家的品牌,也能像那些西洋百年老店一样,凭借强大的品牌力世代延续下去,该有多好。
可.….….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面前脸色苍白、身体微颤的小儿子身上。大儿子资质平庸,守成已属不易;小儿子更是个病弱的"废物”,根本无法托付家业。
一股巨大的失望和惋惜涌上心头,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不禁将心中对比强烈的感慨脱口而出:“唉,江明川要是我的儿子,该有多好啊。”岑云舟面无表情,眼前一阵阵发黑,终于,身体晃了一下,一头栽倒在地。江明熙丝毫不知道岑家的事,她此时正在写计划书,顺便做一下复盘。她要感谢钱老板,让她和岑世方搭上了线,又获得了一个稳定低价布料供应商。
江明熙向来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所以岑世方并不是她唯一的供应商,只是其他几个供应商给的价格都没有岑世方那么优惠。她知道,岑世方是对她起了爱才之心。
这人性格理智务实,是个实干家,就商言商的性格也挺对她胃口的。她为了拉拢岑世方,对他分享了一些有关品牌营销的心得,但是最关键的一点,她没说。
想要塑造一个高端品牌,除了要在富人阶层深耕,最重要的,其实是在平民阶层里的营销。
江明熙当然知道,平民们是买不起奢侈品的。但是富人们需要平民们知道他们的衣食住行多贵。否则,他们的钱不是白花了嘛。
总之,现在裁缝有了,货源也搞定了,接下来就可以小批量生产牡丹亭旗袍了。
可以开始下一步配套的营销计划了。
江明熙开始默默罗列一些当红的女明星,以及可以为牡丹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