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陈逸凝通红的眼眶,又听着门内死一般的寂静,终究还是心心软地挪开了椅子。
陈逸凝赶紧端着面,开门进去。
房间里,陶华抱膝坐在床沿,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倔强如初。陈逸凝把面碗塞到她手里,劝道:“听话,先吃点东西。你爸是气糊涂了,才把你关起来,可他也是为你好啊。你想想,你从小成绩就好,考上那么好的大学,多少人羡慕?这眼看毕业了,能找个体面稳定的工作,却要中途转去唱戏…
“唱戏能有什么前途?那是旧社会的玩意儿,能当饭吃吗?爸妈是怕你走错路,将来后悔啊!"她语速又快又急,像要把所有的担忧和期望都倒出来。陶华捧着碗,氤氲的热气熏得她眼睛发酸。她是固执地摇摇头:“妈,我知道你们的苦心。可我好不容易找到我自己喜欢的事情..……你不知道,我在台上唱的时候,心里是亮的,是热的。我喜欢那个感觉。”
陈逸凝看着女儿眼中闪烁的光,那是她从未有过的神采,一时语塞,只能重重叹口气:“唉…先…先不说了,吃饭吧。”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陶冠泽阴阳怪气的声音:“有骨气就别吃家里的一粒米,自己靠唱戏挣去!”
陶华的火“噌”得又蹿了上来,她把碗往床头柜上一放,对着门外大喊:“不吃就不吃!饿不死我!”
她转身扑回床上,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像个密不透风的茧。
棉被隔绝了光线,黑暗中,委屈、愤怒和不被理解的孤勇交织翻涌,几乎要将她淹没。
陶冠泽这一嗓子,瞬间将陈逸凝所有的努力都炸得粉碎。“你!你...”陈逸凝心口一阵阵发紧,话都说不利索了,只狠狠剜了陶冠泽一眼。
她轻轻拍着那隆起的被子:“听妈的话,别理你爸那混账东西。起来,把面吃了,啊?身体是自己的…”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妈,你走吧。我不吃”“这孩·……”陈逸凝知道现在说什么陶华都听不进去了。她叹了口气,将那碗面轻轻往床头柜里面推了推,尽量让它离女儿近一点。“面就给你放这儿了。你想通了,就吃一口,趁热吃,啊。"陈逸凝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掩上了房门。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陶华自己压抑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因为被子里闷热得实在受不了,陶华才掀开被子,大口喘着气,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却亮得惊人,像燃烧着两簇不肯熄灭的火苗。陶华坐起身,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那碗已经有些坨了的面条。她赤着脚,跳下床,端起那碗已经发冷了的面条,几步走到房门口,猛地打开门。
门口,陶冠泽眉头紧锁,显然也在生闷气。听到开门声,他下意识地抬头。
陶华将那碗面直接塞进父亲怀里,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您的饭,还您!”陶华的声音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清脆,冰冷,带着划清界限的意味。
说完,她根本不给父亲任何反应的时间,“砰!"地一声摔上门。那关门声,重重砸在陶冠泽的心上。
他低头看着怀里那碗冷面,有些错愕,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回了屋里的陶华开始了另一种形式的"反抗"。她把自个屋里的收音机调到戏曲频道,音量开到最大,咿咿呀呀的唱腔和铿锵的锣鼓点很快穿透门板,在寂静的客厅里肆意回荡。陶冠泽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听得心烦意乱,原本那点儿担心,立刻被愤怒取代。
他转身拍了拍门板:“关了,把这鬼哭狼嚎的东西给我关了!”这次陶华倒是听话了,戏曲声戛然而止。
陶冠泽刚松口气,以为女儿服软了,下一秒,一段截然不同、充满时代气息的豪迈旋律猛地从门缝里冲了出来。
伴随着一个男人豪迈粗犷的歌声,响彻整个屋子: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
迷迷茫茫一村又一E..….
梦想刻在远方一路走一路想…..
远方啊山高水远挡不住我的脚步
远方啊路远心近走不完我的向往!
陶冠泽气得猛拍房门,对着闻声出来的陈逸凝怒吼:“你听听!你听听!她这是在干什么?!”
陶华看达到了效果,为避免深夜扰民,便把收音机关了。夜色如墨,陶冠泽像一尊沉默的石狮,固执地守在紧闭的房门外,枯坐了一整夜。
陈逸凝在里屋的床上也是辗转反侧,几乎没合眼。天边刚泛起一丝灰白的鱼肚白,她就再也躺不住了,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上外衣,再次走到陶华卧室门口,看着丈夫疲惫的样子,又是气又是心疼:“你真要把孩子关出个好歹来,我看你怎么收场!”陶冠泽昨天憋了一晚上,没好气道:“收场?我不用收场!有本事她就硬气到底!看谁耗得过谁!”
在这空档里,姜禾也起来了,她越过对峙的公公婆婆,走到院子里,悄悄溜到了陶华房间的窗户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这才伸手敲了敲玻璃。
窗户内侧的窗帘动了一下,紧接着被拉开一条缝。陶华苍白憔悴的脸出现在后面,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也是熬了一夜。“嫂子?"陶华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疑惑。姜禾二话不说,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