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政厉声一喝,从怀中取出一叠纸张,扔在廖武的脸上,“给本官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口中的军伍中坚,都是什么货色!”
廖武手忙脚乱地拿起一张,看了一眼就面色大变。
这钦差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他稍一琢磨,便明白了过来,看向齐政身旁的冯二牛,目光带着几分怨毒。
齐政冷哼一声,转头看着演武场中的一众士卒,声音悄然变得温和了些。
“诸位,别看本官如今是朝廷钦差,实际上本官和诸位一样,也是军户出身。”
一句话,齐政便悄然铺垫出了与众人连结的基础。
“本官自小便在镇海卫长大,本官的父母、亲族,也都是镇海卫的人,只不过后来都在那场倭乱之中遇害。”
台下悄然变得安静,对于镇海卫那场震动江南的倭乱,这些行伍中人自然不陌生。
原来钦差大人还有这样的身份和过往啊!
他们看向齐政的目光也悄然多了几分认同。
“正因为我也是军户出身,就最知道大家的难处。”
“军户啊,有很多困难,很多痛苦,但要说最坏的事什么,我说一句欠饷大家没什么意见吧?”
众人都纷纷点头,就连那些老兵油子,看向齐政的目光也有了些不同。
“这个欠饷之中,最坏的是什么,是朝廷如数拨付了,却被这些狗贼官老爷贪污了!”
“咱们打生打死,却连基本的饷银都拿不到,这对吗?”
“不对!”不知谁被感染得吼了一嗓子,而后声音便如盛夏暴雨的第一颗雨点,之后迅速连成了一片。
齐政满意地点着头,伸手指着眼前脚下,被压在地上的一帮百户,“所以,这帮人,身为军官,不思如何忠君爱国,爱护手下,竟然还盘剥你们,他们该死吗?”
“该!”
几声下意识的喊声之后,却没了先前一样众志成城的声势。
齐政却顺势道:“来呀,给本官将这帮人渣,就地正法!”
话音一落,对齐政的话奉若神明的亲卫手起刀落,十余颗人头瞬间滚落。
台上众将,面色登时一白。
廖武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瞧见这一幕,不少军士的眼中都露出激动。
看样子,这回的钦差大人是来真的啊!
但同样,也有人不以为意。
这些年里,来来去去类似的事情多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没少搞这些看似让人看到希望的事情。
但用不了多久,就又变得和那些人一样了。
就像指挥使谭大人,当初刚上任不也是雄心勃勃,还杀了一大帮贪腐的军官。
结果呢?后来的他狗日的比之前那些人贪得还狠!
更何况眼前这个是注定了待不了多久的钦差。
而且就在方才集结之时,上面就挨个吩咐了,都老实点。
这钦差大人再能杀,还能把所有军官都杀了?
瞧见众人的神情,廖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你杀了人又如何,你看看,这多年积威,是你砍几颗人头就能改过来的吗?
杭州卫,是我们的杭州卫!
不是你齐政的!
别以为拿着个朝廷的名头就好使!
只要你敢朝千户及以上的人动手,我们就让你好好知道知道厉害!
齐政看着众人,将众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
他对此,没有丝毫意外。
他缓缓道:“谭勇死了,这帮人渣也死了。但他们的罪行还没有完全揭露,他们的犯罪所得,别院或者产业,也没有被如数清查。”
“本官今日,给大家一个机会!”
“凡提供谭勇及这几个人罪行确凿证据的,自身有罪者,算戴罪立功,查获钱财,分其一成,自身无罪者,官升一级,查获钱财分其一成。”
“此份承诺,一经查证,本官当场兑现!”
齐政的话,瞬间吸引了场中士卒们的注意。
他们立刻掰着手指,或者在心头默默盘算着,干这一票的收益。
官升一级,那就太吸引人了。
现在是大头兵,升了就是小旗官;
现在是小旗,升了就是总旗;
现在是总旗,升了就是百户。
他们这些人并非杭州卫的核心圈,贪墨军饷、倒卖军械这些“好事”没有他们的份儿,却意外地让他们躲过了这场灾难。
升官之外,还有奖赏。
这些狗贼怎么不得贪个几千万把两的,如果自己举报了,分一成那也是几百上千两,对比起被上头截留之后一年不到五六两的饷银,那是何等巨款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许多人的眼神在这一刻火热了起来。
甚至,台上的有些牵扯不深的人,眼神在这一刻都有些飘忽,心中有点什么东西在悄然萌发。
但还不等他们开口,廖武的声音就冷冷响起,“既然钦差大人发话了,大家都好好想想,争取将钦差大人的好处拿稳了,后半辈子好日子不就有了嘛!”
他的话,看似是在鼓励,但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在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