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黑压压的人群。
所谓人一过万,无边无际。
这五千人也几乎是将这个占地极宽的演武场填了个近半。
一双双眼睛,都既好奇又防备地看着他。
人群中的部分老兵油子,眼神中,还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
这个年轻的钦差,将他们聚集到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齐政抬手招来数十名亲卫站在他前方,充作他的人形扩音器。
“诸位,本官乃是朝廷钦差,舟山侯齐政,奉皇命前来江南,清查皇甫烨谋逆案余党,同时,提督江南五省军政,清理江南弊政。”
亲卫们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齐声吼出来,震得前排军士耳朵直颤的同时,也确保了哪怕站在最末尾的人也能听得见他的话音。
“就在前些日子,本官查知,杭州卫指挥使谭勇,吞饷虐军,纵兵为盗,僭越谋逆,罪大恶极!就在方才,当着江南总督俞翰文和苏州知府杨志鸿,以及苏州大小官僚的面,谭勇已经认罪伏法!”
随着亲卫们将齐政的话传出,整个场中轰然炸响。
他们的指挥使大人,不可一世的谭将军,竟然就这么没了?
这小子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齐政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淡淡道:“当着你们这么多人,还有杭州卫如此多的官员,本官自然不会说这等随便就戳穿了的谎言来欺骗大家,廖同知,你觉得呢?”
廖武讪笑着上前,姿态十分尊重而谦卑,但却开口道:“大人恕罪,下官一直在营中,只知指挥使大人前去迎接您了,着实不知后续之事。”
而随着他的话,下方许多士卒的面色都是一变,瞬间多了许多的质疑。
齐政深深地看了廖武一眼,廖武讪笑着,腰杆愈发谦卑。
主打的就是一个【想让老子配合?没门!】的坚决,以及【你奈我何】的光棍。
齐政轻笑一声,看向身边的田七。
田七会意,立刻朝着一个捧着匣子的人招了招手。
当匣子送到田七手上,田七打开,抓着头发拎出了一个头颅。
在众人看清那个头颅的瞬间,哗然声便如波浪一般,瞬间席卷了全场。
所有人对于这颗曾经在此间作威作福无人敢惹的脑袋,都熟悉得不行。
此刻望着那脑袋上,凝结着的血污与惊骇,对年轻钦差的手腕多了几分敬畏。
但那些老兵油子,却依旧基本都无动于衷。
因为这些年里,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事情见得多了,没了谭指挥使,还会有廖指挥使,等钦差拍拍屁股走了,一切又都会回到以前的。
田七收起了谭勇的人头,齐政目光扫视众人,再度开口,“接下来,本官念到名字的,出列!”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毛浩、鲁盛、刘德.”
看着齐政的操作,众人面露不解。
尤其是被念到名字的人,纷纷看向齐政身边的廖武,不知该如何行动。
廖武刚刚才得罪了齐政,此刻只能用眼神示意一旁的杭州卫指挥佥事。
那人也知晓轻重,没有拒绝,朝着齐政一拱手,“大人,这是有何贵干啊?”
齐政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本官想问他们几个问题。怎么?你要阻止?”
那人连忙摆手,“下官只是好奇多嘴,大人请便。”
一看指挥佥事居然这么一下就败阵了,廖武恨不得当场踹他一脚。
难怪你他娘的升不上去呢!
你也不看看,他手里是拿着名单念的,显然是有备而来,你怎么就问一句就行了呢!
但是,他扫了一眼这些人,基本都是军中百户,连个千户都没有,为了这些人彻底跟钦差撕破脸也不划算,他便也不再吭声。
见此情形,那些被念到名字的也不敢再磨叽,按照要求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来到台前,齐政看着他们,声音忽地一厉,“尔等贪墨军饷,倒卖军械,罪行深重,知罪否!”
齐政的话音一落,刚好在台前充当扩音器的一众亲卫,顺势便将这帮人按住了。
众人立刻大喊冤枉。
这冤枉不是喊给齐政的,而是喊给台上的杭州卫官员的。
廖武也登时顾不得别的,立刻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严肃,“齐大人,这是做什么?”
齐政扭头看着廖武,“廖大人没听见本官方才的问话吗?”
廖武皱眉,“大人明鉴,这些人都是军中老人了,虽然只是百户,但都是中坚力量,大人可以问问他们麾下的士卒,或者咱们这些官员,谁不知道他们任劳任怨,功劳不俗,又怎么会贪墨军饷,倒卖军械呢?”
姿态依旧谦卑,言语依旧恭敬,但态度同样也十分鲜明。
齐政直接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他,“那本官是不是可以以为,廖大人愿意给他们作保?”
廖武闻言,面色猛地一滞。
齐政上前一步,进逼道:“本官问你,你可愿意给他们作保?”
廖武咽了口口水,不由倒退一步,“下下官只是觉得,他们平日的表现不像。”
“有几个贪官把贪字写在明面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