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被现实狠狠扇了耳光的无力感。
旁边几个老棋友赶紧劝架:“哎哟老杨!老张!都少说两句!大过年的!”
“下棋下棋,怎么还急眼了!”
“算了算了,老张你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
人群然地散了,只剩下老杨一个人喘着粗气站在亭子里,背影偻而孤独。
他慢慢蹲下身,不是去捡棋子,只是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抖出一根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昏黄的灯光将他花白的头发和额头的皱纹照得格外清淅。
杨蜜躲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了,疼得发颤。
她全都听到了。
老杨在自己面前严厉训斥,分析利弊,让她清醒,可在外面,却不许别人说她一句不好。
但因为自已迄今为止也无法浇灭的野心,要连累父亲受辱,这何其残忍。
她此刻没有勇气此刻上前,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那些对外人堂而皇之的伪装和谎言,又怎么能对现在的父亲讲得出口呢?
今天再一次成为败犬的女明星颤斗着掏出手机,深吸一口气,极力调整好呼吸,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正常,随即拨通了电话。
铃声在寂静的寒风中突兀地响起,杨蜜看着亭子里的父亲摸出了手机。
女儿在伪装,父亲也在伪装。
老杨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装出来的轻松:“喂?闺女?你在房间里忙完了?”
“没事,爸下完这局棋就回去。”十来年都没跟邻居红过眼的老公安努力平复着心情,“网上的事儿啊,别当真,有人夸你,就得接受有人骂你,也正常——””
杨蜜着哭腔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看着已经生出白发的爸爸对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石桌,突然提高声音说了一句:
“将军!看你这回往哪儿跑!”
一番拙劣的表演后又对着电话安慰道:“蜜蜜啊,你妈今天炖鸡汤了,咱爷俩都爱喝的乌鸡汤,别着急,我一会儿就回去。”
他怕自已现在这副萧索的模样被女儿看见,更怕她知道街坊大爷们对她这些舆论纷争的闲话,又急着补了一句:“这盘不下完你张叔叔不让走的,你别出来冻着了,冷。”
不远处,杨蜜听着电话里父亲强装无事的声音,看着他对着空棋盘自言自语的样子,再也忍不住,捂住嘴,泪水瞬间决堤。
压抑的鸣咽声在冷风中破碎不堪,象是幼猫的鸣咽,钻进了耳听八方的老公安耳中。
电话那头的表演也真然而止,穿着军大衣、已经年过半百的父亲缓缓回过头,循着哭声看到了阴影里蜷缩着身子、
哭得浑身发抖的女儿。
他粗重的眉毛拧着,脸上刻满了疲惫和无奈,旋即掐灭烟蒂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杨蜜面前。
老公安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粗糙的大手,像小时候那样用力地搂住女儿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