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之海是花开院的基业,是整个家族的命脉。
在他心中衡量,与其耗尽心力追猎一个变量,不如用全族力量守住能握在手中的胜利。
这是他的算盘,也是他的心思。
可这一切在晴久眼里,全都不过是徒劳的算计。
他无法反驳,因为整个花开院的命脉,家族的生死,早已被捏在安倍晴久的手中。
在“百万阴阳师之王”的注视下,他所有的心思都象赤裸的尸骸,被剖开,曝于日光。
晴久抬手,止住鼓乐,殿中骤然寂静。
他慢慢放下酒盏,眸色由淡转冷:“罚,不在此刻。记住我的话——”
语调如铁砧落下,字字压心。
“我不想再听到,花魇众又遭遇司命失败的无聊讯息。
我只要一个消息:命运之主的头颅,或者那一张命运的至高卡。”
粉帐里的灯火忽然一跳,映得舞姬的笑容僵硬如木偶。
晴久闭上双眼,似是喃喃,又象宣告:
“它不该属于凡人。安倍晴久,百万阴阳师之王。”
秀行仿佛被万钧压下,胸膛起伏剧烈,最终木然应诺:“谨遵殿下令!”
他疾步退下,靴底敲击在廊木上,发出急促而压抑的回音,象是逃离死神的脚步声。
殿中馀下的阴阳师们摒息不敢言。
鼓与笛在短暂停滞后,再次奏起,节拍柔缓,温柔到近乎虚假的程度。
可是这温柔,落在秀行耳中,只有一种意味:
——死海般的静,既掩盖了尸骨,也吞没了求生的挣扎。
花开院秀行的背影逐渐隐没在门侧,走得仓皇,仿佛逃离。
然而席间的冷意并未散去,反而凝得更重。
安倍晴久的目光却并未追随,而是落在另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人身上。
那是一张如同木刻的面孔,深邃的皱纹布满其上,眼神古井无波,象是千年的井水,被风霜磨得死寂无声。
衣襟整肃,一丝不苟,仿佛他存在的每一呼吸,都是在为秩序而立。
象是闲聊,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锋芒,“我希望,不会逼到我用你的那柄刀。”
殿中的乐声一瞬间低了半调。
幸隆的眼皮微微一颤,指尖收紧,旋即稳下,摇头:“狮子搏兔,亦当用尽全力。更何况,敌手是两位至高持有者。”
他的声音古老而缓慢,带着一种压抑的沉稳。
“请殿下尽早布置。御神院家,及在下的孙女,必当为殿下尽忠。”
这番话落下,所有人都听到的是赤裸的忠心。
可在他心底,却有另一种声音,压抑、低沉、无形,却灼烧得胸口发痛。
御神院的血已经流干了。
不是为了家族的延续,不是为了信条的存续,而只是因为安倍晴久想要推演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成百上千的子弟,被命令走进副本、走进杀机,走进八尺夫人之口,白白成为“祭品”,被用来试探命运之主的锋芒。
这一切,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很清楚,这种怒意若是泄露哪怕一丝,御神院剩下的血脉,就会立刻被连根拔起。
所以他把这种愤恨,生生裹进最狂热的忠诚外壳里。
晴久看着他,唇角微微扬起。
“你的忠诚,我知。”
他的话音很轻,象是赏赐,又象是提醒。
随即话锋骤沉:“但你的孙女,是我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你该理解我的安排。”
幸隆的目光在这一刻,短暂地一凝,象是一道锋芒要从古井里溢出。
可仅仅只是一瞬。
他拢袖而拜,声音低沉,却毫无破绽:“臣明白。一切为阴阳师之荣光。”
他的身影象是将自己彻底埋进祭坛,既无疑问,也无尤豫。
他转身告退,步伐稳健,沉着如铁。
唯有衣袖下的手,攥得死紧,指节嵌入掌心,象要把骨头碾碎,才能把胸口那口血压下去。
晴久重新举盏,粉帐之后,艺伎的袖影在灯火下摇曳如花,笑容依旧,温柔得近乎荒诞。
外界的轰鸣顺着院墙传来,像绕不开的潮水,既遥远又压在耳膜上,让人心悸。
“开始合围吧。”
晴久轻声一语,仿佛说的是一场歌舞的尾声。
“我们不是围攻铁塔,我们围的是人。”
鼓点应声转长拍,花影在灯火里骤然更艳。
风,却在这一刻,更冷了。
社后回廊阴影里,脚步声渐止。
御神院幸隆背靠朱柱,缓缓弯下腰,手死死按住腹部。
“咯——”
胸腔深处传来仿佛骨骼摩擦的声响。
剧痛如刀,从体腔里一点点向外爬行,灼烧着他的神经,逼得冷汗大颗滑落。
衣襟微启。
腹部鼓动,一只狐狸状的人面瘤浮现出来。
它的五官模糊,却能看清裂开的狞笑,血色血管如藤蔓一样延伸开来,盘踞在皮下,脉动起伏。
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