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与他有关的任何讯息。如此便很好,平淡得不生一丝波澜的日子正是她所梦寐以求的。一切同往常并无多少分别,唯有一处稍有变化,即对于同京城其他世家夫人的交际,她不再如往日那般抗拒。
与其说是交际,单方面的攀附或许更为合适。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武安侯府深受圣上青睐,正是鲜花着锦的时候。更不用说她本人是圣上亲封的二品爵夫人,加之家中阿弟功勋累累,年前才被授以总督一职。不论单拎出其中哪一项,都是旁人羡慕不来的荣华富贵,自是费尽心思也想攀附一二,与之结交。
江葭知晓他们的心思,并不十分抗拒。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此也是常理。何况她也想明白了,同旁人略有往来并非坏事,至少,不至于落个被人掳走便无声无息消失的下场。如此想着的时候,她正端坐在主座之上,一边垂眼饮茶,一边听着下首诸位夫人闲聊家长里短。
无非是攀扯些后宅的琐事。哪家新纳了房小妾,为此闹得家宅不宁,哪家后宅又生了什么龌龊勾当,因此闹得不可开交,诸如此类。江葭对旁人的家事并无多少兴趣,加之见多听多了京城勋贵人家的阴私事,心中掀不起多大波澜,只觉意兴阑珊。其余诸人早已习惯了她的性子,从来都是淡淡听着,再适时说些话,情绪都极少外露,更不必指望她说些什么自己的见解。总之,是个恪守礼数,周到非常的,令人挑不出丝毫错处来,也无怪皇后娘娘对她颇为赏识。有人坐在下首位置,瞥过她身上的浮光锦,心下除了羡便是叹,叹这江氏可真是好命呐。
见着落月领着丫鬟们端来茶水,江葭轻声吩咐她一一布置下去。出神饮茶的功夫,话题不知何时从家长里短说到了朝野之上的风云变幻。“近来也不知为何,夫君成日在兵部忙到夜半时候方回府,问他为何却是什么也不说,只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说这话的是严夫人,兵部尚书之妻。
鼻尖浮动着幽淡的茶香,江葭手上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抬眼时缓缓放下了茶盏。
严夫人话音甫一落下,英国公府的三夫人也道:“好似不止兵部,礼部、户部近来也忙得不可开交。”
这厢说罢,在场诸位夫人连声附和。
涉及朝廷之事,她们不敢妄自揣测,话说得隐晦,声音也压得极低,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起来。嘉和县主端坐在侧,始终不发一言。只待有人主动提及了她,她方搁了茶盏,淡笑着道:“晋王凯旋,六部可不是都要忙起来了么。”此言一出,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冷不丁从旁人口中听来他的消息,江葭眼皮狠狠跳了跳,端着茶盏的手亦无知觉地颤抖一瞬。
分明抬眼便可望见外间的暖阳,脊背窜升的寒意却似将她整个人都牢牢包裹,绞缠得无法呼吸。
指尖颤抖得愈发厉害,茶盏转瞬便顺着华服滚落下去。温热的茶水浸入皮肤,令她如堕冰窖。
也正是当日,弘泰二十一年的一个寻常秋夜,宫中传出八十一响丧钟。圣上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