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慢，他也慢。
索性最后姜雪宁动也不动了。张遮自知熬不过她，只能上前，与她并排而行。
“张大人也有人的贪欲吗？”
姜雪宁问这个。当真是好奇。
张遮这一生，似乎就是在家中，衙门和皇宫里来回折腾。至于其他地方，若非紧急之事，他是绝不会踏足半步的。
而除了他到的地方。就连张遮本人，都清心寡欲的可怕。活像块木头。顶多，也就算个好看，精细点的木头罢了。成天都是一副平静的表情，板正得能直接给供到寺庙里吃香火饭。
这样的人，也会有贪欲么？
张遮慢了半秒的步子。他有些迟疑，但也不惯于说谎，又许诺了要答话。最后只得低声道:“人皆有贪欲，张遮并不能免俗。”
姜雪宁原本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看他扭扭捏捏的模样，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朗声笑起来:“那张大人的贪欲是什么？”
“娘娘，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张遮松了口气，似乎觉得总算不用再回答问题了，因而语气也轻松了些。
姜雪宁挑眉，想压他。
但偏眼，便见他难得因为轻松而露出一个略微愉悦的表情。
话堵在口中，再回神时，已经错过了那个最好的时机。而她，也不想问了。
方才，她看张遮……
竟是看出了神！
默了会儿，姜雪宁走在长阶千层上，目的地就是本朝香火最为鼎盛，最富有盛名的大相国寺。
举头三尺有神明。
她没由来心虚。也难得有了一丝慌乱。
但这种念头转瞬即逝。她冷笑一声，可叹自己居然平白信了这些。若是信了，那她行的那些恶算什么？死了岂不是要下十八层地狱！
“那本宫说。本宫有贪欲。”姜雪宁偏头去看他，目光恶狠狠的，像是在忌恨什么一般，但话再吐出来，又像是情人间的喃喃低语，“本宫的贪欲是刑部张大人。”
“张遮。我的贪欲是你。”
与她并肩而行的人始终都波澜无惊的脸突然僵硬了。旁人看也看不出什么，姜雪宁烦着也看不出什么。
唯有他，唯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如惊雷，如擂鼓，在胸腔中剧烈的窜跳着，险些要直接蹦出来。
唯有寺庙，唯有神明知道。
他在坦然承认自己有贪欲时，心底冒出尖的那人是谁！
四肢发麻，浑身僵硬，他的脸抽搐得不能动分毫。全身上下，唯有一双腿还算给面子，还在慢慢地走着。
姜雪宁似乎跟谁犟上了，也没顾他。或许这样的情话对于她来说太过稀松平常，她也料不到会让张遮这样的狼狈。
她气冲冲地走着，一下甩开他一大截。
以至于最后一个踉跄跌落时，也格外狼狈。
张遮搀住她，几乎将她半抱在怀里。他喉结滚了滚，顿了半秒，哑声道:“娘娘，您该起来了。”
姜雪宁撞下来还是懵的。
张遮的胸膛是硬的，和他这个人一般，也是冰冷的。
无趣的死男人。
她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气恼道:“不许看本宫。无礼。放肆。张遮，本宫要砍了你的头！”
而另一边的张遮并没有看她一分一寸。只是径直向前走去:“娘娘。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