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用手攉着稀泥。
“阿姊,你这是在干嘛?”
“膛灶!”
“嗯?”朱翎栩一脸疑问,完全不知她要什么,但又不好一直站在一旁无所事事,也学着玉烛的样子,挽起衣袖,蹲下开始攉泥。
他的姿势笨拙,显然平日里并没有干过此事,因此不仅没成功帮上忙,反而给玉烛浇了一身泥点。可偏偏他又异常地卖力。玉烛只好打发他去井旁打水。
“你怎么来了?”
“阿姊,到饭点了!”
玉烛这才站起身,望了望头顶当空的太阳。心想这人一忙起来果真是忘记时间,连忙手忙脚乱地用清水收拾起自己,打算去大门口找小内侍交接饭菜。
“阿姊,不用不用,我已经去拿了,我是来叫你吃饭的。”朱翎栩费力地将打好的小半桶水,倒入井旁的空桶,并及时制止匆忙往外跑的玉烛。
“下次还是我去拿吧!如果我忙起来忘了时间,你就来找我,让我去拿!”心里想着要托那小内侍帮忙带东西,玉烛头也不会地在前方叮嘱着,偏偏跟在后面的人一声不吭。
“怎么了?”玉烛转身回头看着一脸委屈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朱翎栩,疑惑道。
“阿姊是嫌弃我吗?我不用人服侍的,我能干活,阿姊能不能不要想办法离开。就只剩我一个人了。”他的语气无比的真诚,惶惶然的表情下带有异常卑微的乞求,灵动的双眼噙着泪花,泫然欲下。
不知这样的遗弃他经历过多少,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恳求。
“我离开了,你能怎办?”玉烛恶毒地抛出这个问题。
“不能怎样!我是没有办法的。”他苦涩地开口,将他的无能为力据实相告,说罢,能做地也只有失魂落魄地低垂下头,任由泪水簌簌落下。
玉烛冷眼地看着这个爱哭的孩子,只觉心烦意燥,恨恨地踢几脚石板上裸露延伸的树根出气,见那孩子仍在无声的哭泣,立即转身就走,只冷淡地留下句,“我没打算离开,只是想托那小内侍带点粮面进来。”
“真的?”朱翎栩惊喜地抬头,吸了吸鼻子,对着已远去的背影,发出证询。
“假的!”玉烛没好气地回答道。
谁知朱翎栩并没有气馁,而是快步跑过来追上她,摇着她的右手臂,撒娇卖痴地夸赞着玉烛,“我就知道阿姊最好了,阿姊是这天下最最最好的好人,是不会轻易抛弃我的。”
玉烛被他摇得头晕,恶狠狠露出一脸凶相警告他别摇了,可经此一役那孩子哪里会怕她,仍是紧紧握住她的小手臂,由她拖着前行。
尚过午饭,玉烛准备回房躺下稍作休息,却被朱翎栩拉着去了邻近小伙房的另一间小屋中,他神秘地打开一个粗陶缸子,将为数不多的米粒献宝似地露给玉烛看。
“阿姊,我们是有粮的。”
该如何说呢?
半人高的缸子,仅有一节拇指那么厚的米粒,黑黄黑黄的米粒中还掺有不少的细碎石子,连玉烛这种见惯清贫的人都忍不住直摆头。
可她仍问道:“怎么来的!”
朱翎栩朝玉烛勾勾手,示意她低头将耳附上,她照做,听见:“外边的禁卫有位曾受过我母亲的恩惠,他愿意帮我们换点吃的进来。”
原来这天下终有君王威严未曾普照的地方,或是威慑下,但仍有人愿按着本心行事。
“阿姊,你能好好站直一下吗?”
玉烛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照做了。她和他是这困井中唯一能够相互依存的两只青蛙,不论身份地位如何,性情如何,最后都折服于宿命地安排下,走向彼此,彼此信任依赖。
“阿姊,我今年八岁了,你呢?”他不知在哪里搬出一截矮椅,放在玉烛面前,然后他站在上面,“张开双臂。”
玉烛性子冷,也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后天养成,不喜与人太过亲近,朱翎栩此时就这般站在她面前,彼此能够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呼吸声,大大地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极限,下意识地后退回转躲避。
可他不许,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牢牢地抓住,稚气且认真地说道:“等等我就好了,等等我。”
他变戏法似得拿出一条丝麻绳索,在她双臂劲间缠绕,替她固定住两只硕大的袖子,“这是襻膊,将衣袖搂起,干活也方便些。”
“阿姊,你今年多大了?”
玉烛退后,自己继续整理着衣袖,“多谢,我是景隆二十一年七月半生的人。”
“那你也只大我三岁零五个月。”
“可我就是你姐姐呀!无论怎样都比你大,你叫一声阿姊,不亏的。”玉烛得意起来,挑衅地看着他,又似透过他在看着别的人,“叫姐姐,我会护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