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才不管他们傀儡戏表演的规矩,示意屈少瑾将他松开,柔声问道:“你确定最后一次隔着门和元丰大师说话的时辰是酉时一刻?”
“确定,每一次表演前我和繁音都会带着其他弟子在后台先将白日和黑夜的景先搭好,鹿棚里每一个演出的时辰都是定死了的,桃籽戏社的杂剧结束时,正好是酉时一刻。”
裴宴临见宋宛辛嘴皮子都快被她咬破了,沉声开口道:“这有什么蹊跷之处?”
“从尸体的情况看来,元丰大师至少已经死亡超过两个时辰,如此说来,第二次在门里和初音说话的,只能是鬼了。”
屈少瑾第一个怕鬼,他又揪住初音的衣领把他提起起来,凶神恶煞地说道:“那就是你小子说谎!分明就是你在酉时一刻进去杀了你师父,又把他做成傀儡木偶,若无其事地带上台来表演是不是?”
少女摇头道:“那也不可能,就算元丰死于这之前,切割尸体需要不少时间,还要剥下元丰的脸皮,擦净所有的血迹,将脸皮钉在木偶身上,再加上给木偶穿衣……临表演开始仅仅不到一个时辰,要做到这些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的结论是什么?”裴宴临眸色淡淡。
“如果初音不是凶手,那这就是一场不可能犯罪,元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死后同初音说话。”
鹿棚掌柜显然已经上报了衙门,此刻两队捕快到了一楼看台,朝屈少瑾抱拳:“头儿。”
鹿棚背后最大的东家盘松先生终于露了面,他锦衣缎袍,身材高大壮硕,一串紫檀木的佛珠正在他手中徐徐转动。
“屈捕头吗?小人这里生了此等离奇命案,死的还是我最重要的表演大师,损失之重,可真是不可估量啊。”
“我知道,盘老板你放心吧,老子一定把凶手找出来给你个说法。”
“最重要的是不要传出什么神鬼之说,坏了我鹿棚的名声,若是有那造谣生事之人,还希望屈捕头代为惩戒一番才好。”
“这是自然。”
得了屈少瑾这话,盘松便再也不想管此事,不过一个戏子,死了一个再找一个便是,于是他躬身表示感谢之后,就带着仆从离开鹿棚,将这里留给掌柜带他们查看便是。
一行人又匆匆到了后台,看到布景旁边放着两口大黑箱子。
“这便是师父平日里存放木偶的箱子,他从来不让我们动,只有在每次他登台表演之前才会命人将箱子抬出来,直到熄灯之后才可以开箱取物。”
说到这,初音又哽咽起来。
“我原以为……今日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有幸代替师父登台演出,一触师父亲手制作的傀儡木偶……没想到……没想到……”
进到元丰在后台的房间,宋宛辛虽然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整个房间内却找不到一丝血迹。
“杀人,分尸,制成木偶……这些事情,凶手都是在哪里做的呢?太奇怪了……”
她扶着墙壁,仔细寻找血腥气的来源。裴宴临看她这副模样,猜到她在找东西,走过去在墙壁上寻摸。
墙上一个金质的龙头造型烛台引起少年注意,他伸手握住龙头,略一用力,将龙头左右旋转,不曾想墙壁没有动静,一旁用于存放衣物的木柜却缓缓挪移开足有一人距离,露出黑漆漆的密室。
密室口一露出来,浓重的血腥味差点将仲轩熏晕过去,他皱紧眉头忍了一会儿,终是没能忍住,冲出房间又吐了出来,其他人纷纷抬袖捂紧口鼻,在一旁干呕。
裴宴临怕里面有人,擒灯先一步走了进去,宋宛辛与屈少瑾随后跟上。
密室略矮于外间,需要下几个台阶,不大的房间里放满木质操纵杆、丝线、各色衣料和木头制成的胳膊大腿,一看就是元丰平日里制作傀儡的地方,只是此时密室的地面浸满血液,黏黏糊糊几乎将少年鞋面都浸泡进去,不远处地上的木桶里满是鲜血和脏器,一个揭去了面皮的男子头颅放在桌上。
这一切的一切过于骇人,裴宴临怕吓着少女,转身将她的双眼蒙住。
“别看。”
“有裴郎在,我不怕。”
少女鼓起勇气睁开眼,借着烛火的微光四处瞧。
既然是元丰大师之作傀儡的密室,架子上有斧子和木锯就不稀奇。屈少瑾连连乍舌,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可怕的场景。
“怎么会有间密室?这太恐怖了,老子怕是这一个月都沾不了荤腥。”
仲轩终于吐完了,捂紧口鼻伸头进来瞧了一眼道:“郭元丰也是厉害的机关大师,他设计的场景机关巧妙,可惜今日不曾得见,以后也看不到了。”
少女肃杀的面容被烛火照亮,她怔怔地瞧着不远处架子上一个尚未制作完成的木偶人脸,沉声道:“不管怎样,杀死元丰的人会知道这间密室,一定是与元丰相识,且知道这间密室存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