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持盛瑞的乳母之后,容纾与周围几个兵卒得以顺利走入明亲王府的后院。
文兰的院子就在后院的最中央,容纾瞧见那破败之色难以掩藏的庭院,不由得怔在了原地。
一年多前文兰与盛瑞最小的孩子满月时她来过一次,那时也是萧索的秋冬,可是文兰的院子里外还是装模作样地张灯结彩、摆放花草,处处都是一副显贵的模样。
可是……今日……
庭院处处是灰尘与落叶,庭院角落的鱼池中有几条翻了肚子的锦鲤,那些原是红色的锦鲤被泡得发白,散发出阵阵恶臭,就连花圃中也满是半人多高的枯黄杂草。
容纾松开了瑟瑟发抖的乳娘,快步朝着屋里去了。
房屋中并无多少人,留在文兰身边负责照看的下人们如同没有骨头一般坐在堂中的梨花木长椅上嗑瓜子,见有陌生人闯进来,那些下人吓得打翻了腿上的瓜子盘,瓜子散落了一地。
“别动……都别动——”兵卒们跟在容纾身后闯入厅堂中,用利剑将下人们唬在了角落里。
容纾循着先前的记忆,一路去到了文兰的房中。
门一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阵阵阴风自小床的缝隙吹入房中,这房中竟比厅堂还寒凉。
容纾一件一件地摘下了身上冰冷的铠甲放置在了一旁,她脚步沉重地朝着挂了床帐的朱漆床走去。
她缓缓抬起手,撩开薄薄一层的床帐,便见床上躺着的那人——
床上的那人进气少出气多,两只空洞无神的眼透露出一股沉沉的死气,原先丰润白皙的面颊此刻已然瘦得凹陷枯黄,而那两片唇瓣也苍白干裂,裂缝中挂着一道道已然干涸的血迹。
“文兰……文兰……”容纾声音发颤,泪水蓦然落下。
那将死的女子听见一道悲切之声唤着自己,她在无尽梦魇中挣扎着,总算……见到了那一束光……
“容……纾……”
文兰勉勉强强认出面前握着她冰冷的手的人是许久未见的容纾。
“是我……”
“对不起……是……是我告的密……”文兰气若游丝地说出这句话后,晶亮的泪水自她纹路深沉的眼角滑落。
这是文兰在承认是她告诉盛瑞楼胜愁留盛云霜与赵望月说话,帮助盛瑞杀人灭口的事实。
“不怪你……不怪你的……”几乎泣不成声的容纾颤抖地伸出冰冷的手,轻轻地替文兰擦去了面上的泪水。
“你们……知道后……都……都不带我……玩了……”文兰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可……即便这样……你们几个……来看我的次数……也比他多……”
自文兰大病,盛瑞恨不得她早点死,才好娶新欢,压根不会舍得过来瞧她一眼。
倒是盛云霜、赵望月、江拂还有苏婉时不时来瞧她一眼,陪她说说话。
“我带你走可好……”
文兰轻轻一笑,泪水糊了她整眼,害得她看不清容纾,“容纾……我只求你……一件事……”
“别……别杀我的……孩子……他们是……无辜的……”
今年不过三十岁的文兰,嫁与盛瑞为妻十二年,生下两男两女。
“我一定会保下他们……”
文兰知道盛瑾一定会听容纾的话,得了容纾的承诺,她心中一直悬着的时候总算落地了。
泪落尽,文兰忽地觉得浑身动弹不得,她直直地睁眼呆看着容纾。
见文兰许久没有反应,容纾忙拍了拍她的身子,“文兰……文兰……你听得见吗……”
“谢……谢谢……”
一口浊气伴着这一句虚弱的谢谢从文兰口中呼出。
文兰缓缓闭上双目,被容纾握在手中的手缓缓无力滑下,最后重重地砸在了床榻上。
文兰死了。
因病痛死在了冬日里……
……
“纾儿,你回来了——”
方才通过舅舅说听闻回京的盛云霜匆匆赶到了明亲王府。
她刚一冲进文兰房中时,便见容纾坐在床边掩面抽泣。
盛云霜的脚步在见到这一幕时,忽变得沉重了起来。
“文兰……”盛云霜靠近床榻之时,见文兰那张青白干枯的脸时,顿时跌坐在了地上。
“她走了……”容纾握着文兰的手,将她的手塞回被中藏好。
文兰自嫁到京城,便与盛云霜相好,二人都是被夫婿苛待的女子,在那些煎熬的漫漫岁月中,二人相互倾诉、相互扶持,虽说去年文兰做了错事,但盛云霜对文兰的在意半分没有变过。
“她走前有说什么吗?”盛云霜狼狈地用手巾子擦去面上的泪痕,泪水将她面上的胭脂弄花,可她却毫不在意。
“她希望我不要对她的孩子下手…...”
“你不会让文兰失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