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想说,我便听;你若不想说,我便不听。”
那少年托腮喝了口茶水,没有品茶的悠然,反而是解渴的牛饮,顺便砸了砸嘴巴。
“你喜欢看《六韬》么?”
他用的喜欢而非用过,陈群不禁开始思考这么大点的少年是否就看过《六韬》了。
少年就是一个话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陈群偶尔主动和他说一两句话,然而有些跟不上他跳脱的思维。
眼下雨稍有停滞的势头,陈群拿起身旁装面饼的竹篮,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吗?”话唠少年仰起头看他,陈群点头。
他默不作声地朝着茶肆外走去,忽然见并未有晴朗趋势的天边还有欲来的风雨阴云。陈群忽然被提示着想起什么,问那个全身湿透的少年:“你住哪儿?”
后者一愣,脸上显出一点犹疑,但还是答道:“阳翟。”
陈群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起又舒展,将手上的伞送与少年:“雨还会下,拿着吧。”
那少年嘴里嘟囔道:“你怎么知道雨还会下?”但还是乖乖地把伞接过去,也许是被雨淋怕了,毕竟浑身湿透的感觉并不好。
“天不远处阴云正不断重新涌来,故我认为不久之后便会下雨。你不是许县人,阳翟离此地甚远,这伞送与你遮雨。”
少年的眼中果然露出钦佩与感动之色,迟疑片刻还是把伞送了回来:“如若送与我,你便会被雨淋湿。”
陈群指了指右手边的街道,轻笑道:“我此去拜访叔父,只消一刻左右。再说,出来时雨如若还下,再向叔父家借把伞便是了。”
“多谢!”
陈群用成年人的眼光来看待,观这少年虽然聒噪,但言谈也较为得当,可见家教应当不错。这么小就接触过《六韬》,许是阳翟的某个士族的孩子。
陈群没有多想,和他道别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 ——
这些年朝廷屡次征辟陈寔父子,但都被拒绝。
除却二叔父陈政出任长史,其他人都是几年如一日在家赋闲,或是下田劳作,或是修书著作,亦或是培养子孙。
陈寔年老,于家中治经研学,偶尔教导陈群、陈忠,日子倒也过得清闲。
陈群来到叔父陈谌家中,脑海里的东西都被他一一抛却。
他敲响紧闭的大门,不一会儿便听见里面传来不急不慢的脚步声,门豁然被打开,是与他年纪相差不大的陈忠。
昔日圆润天真的小童向着稳重一去不复返,见他许久未曾见面的从兄竟然不向以前那般抓着手不放,只是略显惊喜地叫了他一声,便领着往屋子里去。
“阿忠,祖父让我给你们捎的面饼。”
陈忠接过之后,便将它拿到膳厅里放着,一出来便询问堂兄近些日子怎么样。
陈群无奈着笑道:“阿忠为何学着长辈们说那些客套话?”
陈忠有些忸怩,被他这么一说,竟不知道怎么反驳。陈群拍了拍他的肩,询问道:“叔父近来如何?”
陈忠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叹息道:“阿父得了风寒,已咳了有些日子,但就是不痊愈。”
陈群眉头略舒展,并不觉得有什么严重的地方。他以为感冒这种小病,虽拖一阵子没有痊愈,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可容我去探望?”陈群道。
陈忠自然带着他去了后院,听说病了有些时日的叔父陈谌此时正坐在梧桐树边的木亭子看书。他走过去的过程中,就见他咳嗽严重,每咳一次脸色就苍白一度。
“叔父。”陈群走到亭边,柔声唤了一声。
陈谌欣然道:“上来吧,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在诸位叔父中,陈群一向与四叔父陈谌最为亲近,不光因为住所相近平时往来密切,还因为陈谌性子亲和。
“叔父在看何书?”
“《易经》。”
陈群暂且看不懂这本书,也没勇气向大家叔父讨教,兴致减半。但下一刻见叔父也合上书,转而有与他交流的迹象。
“大兄尚未回来?怎让你雨日前来?”陈谌询问起家里的状况,最是少不了要提起兄长陈纪。陈群点了点头,回复说:“阿父近日远游,想来月余不回。”
古人娱乐甚是,读书人之间除了钻研经学,交流所得,最爱的还有三五成群去远游考察。
陈谌听了此话,有几分惋惜:“游学乃是乐事一桩,我真想与你阿父一同去。”
陈群宽慰道:“叔父不必着急。稍稍调理,一定早日痊愈。”
他说的是真心话,陈谌听了也是又高兴几分。
在叔父家待了一两个时辰,又下起了雨。婶婶留他暂住,却被他以回去向祖父回禀的理由委婉拒绝了。
街道悠远,伞上的雨滴噼啪作响。只见得墙边几株花草正美,姿态妖娆,热风多了些许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