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直在搜寻我的踪迹,要把我抓捕归案呢。”
当年她独自一人下了山,在漫长的时间里辗转走遍了整个中原大地。九重天无数双眼睛企图寻找她的踪迹,她又不会老去,因此在一座城池住上一阵子就得离开,以免他人看出端倪。
她成了人们口中乐善好施的女侠,江湖上有人戏称她是人间的观音菩萨。
小十九听完久久恍惚,她在人间被迫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观音在九重天上为道君所不容,她们被世人所称赞感恩,可始终无人知晓她们也早已在看不见的地方沦为池鱼笼鸟。
她最终没成为仙人,可到底还是成为了当年救下她那人的模样。
“我在人间躲了这么多年,如今想来,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终究不是个办法。”小十九凝视着谢召,声音很轻,谢召从她的口型看出,她说的是“我累了。”
谢召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你先过来几步说话。”
小十九摇摇头,换了个话题:“君上,当年我本应当死在恶犬口下,是你逆转因果强行留了我一命。我后来自己琢磨这桩事儿,其实这是你用你自己的仙缘命数和我交换的吧?”
谢召愣了一下,然而小十九似乎已经知晓了答案,笑起来:“仙人,我该说你大爱无疆呢,还是该说你傻呢?为了救人,连自己的命数都可以弃之不顾么?”
“我能多活这几百年,已经是求之不得的恩赐了。”小十九道,“我活的够久了,况且,君上,你和我师兄......和东君,你们二位不应该和我这个九重天的罪人扯上些什么瓜葛了。”
谢召心中忽然涌起强烈的预感,来不及说话,她腾出一只手,手腕一翻,一道亮光瞬间扫向悬崖边,在空中化作绳子的形状,批头盖脸的,不管不顾要去捆小十九。
崖边的少女挑起眉毛,指间夹住符纸向前一甩,与“绳子”在半空中相遇,迸发出夺目的白光。片刻之后符纸烧成灰烬落地,而那条“绳子”也在空中化为一缕青烟。
眼看着谢召就要再出手捆她,小十九先开了腔:“公主。”
自从谢召恢复原身,身边遇见的几个人就不再以公主称呼她了。谢召愣了一下,指间聚了一半的灵力顿时散了。
小十九说:“自打我这次进了宫,就一直在琢磨着要怎么见你。那天你突然从宫里冒出来,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再面对你,一时间没收住情绪,口不择言,差点儿对你动了手,您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我计较吧。”
谢召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摇摇头。
小十九笑起来,眼睛无比明亮:“好。”
她张开双臂,黑色的衣袍被风向后吹去,让她看上去像是迎风展翅的飞鸟。
“再见了,公主殿下。”小十九说,“顺便说一句,谢谢你当年救了我。虽然我到最后也没去成九重天,但我......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
说完,她足尖一点,整个人重心向后仰去。谢召再也顾不上其他,跌跌撞撞向着她的方向跑去,然而她还扛着个人,待到谢召跑到悬崖边向小十九伸出手,只能抓了个空。
黑衣少女直直坠落下去的时候,脸上挂着的几乎是个恬淡的笑容。谢召眨眨眼,在那个刹那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她在城门下救下的那个小姑娘。
小十九一辈子都是个倔强别扭的性子,好像很少有发自内心释然的时刻,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此时此刻,飞鸟终于要挣脱樊笼,展翅飞向她自己的无垠大雨。
......
回到八声观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了。
谢召在那对师徒堪称惶恐的目光中将昏迷不醒的时湛推进了屋里,两扇大门在二人面前咣当阖上,灵山匆匆忙忙从上山的小路上跑来,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灵山推了推面前的大门,发现门上被贴了符,根本打不开,无奈扯住那小徒弟:“这什么情况?”
小徒弟还没回答,师父在旁边摇着脑袋幽幽开口:“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哎呀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你们两个一会儿离远一点,别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嗯?”
灵山:“......”
屋里谢召与时湛相对而坐,听到外头传来这么一句,结印的手指微微一抖,差点儿施错了法术。
“这为老不尊的,想什么呢。”谢召无言扶额,心里又转而攀上一丝忧虑。
......不过她贸然进入时湛的梦境,谁知道又会遇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