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知禁军骄横,地方镇兵战意不坚。
由此,留意观察之后,他能注意到南军阵型虽阵线铺天盖地、衣甲光鲜,但旌旗繁杂,指令不一,各军、厢之间旗号传递迟滞,尤其是一对比与契丹长期征战所淬炼的北军,显然松散。
故而此战关键,在于打破南军本就脆弱的配合。
也就是吸引慕容彦超出战,与后军脱节,各个击破。
漫长的排兵布阵,双方终于靠近。
相隔,对峙。
良久对峙。
阳光一点点西移,却没有半点暖意。
萧弈能看到旁边方阵的弩手拆下给弩机上弦的牙片,用嘴哈气暖着。
他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弓弦已用油布包着,马鞍冻得像块木板,长枪的红缨梆硬,一敲,簌簌地掉冰渣。
午时三刻,伙夫队提着热汤、胡饼过来。
萧弈与同袍们草率吃着,总觉嘴里没滋味,倒不如打完仗,回去好好吃一顿来的痛快。
可心里也不免担心,这一碗热汤是麾下兵士的最后一碗。
“金三水,你还喝吗?”
“指挥,莫让他再喝哩,一会打起来了屙尿……”
忽然,远处的南军爆发出了欢呼声。
“万岁!万岁!”
萧弈抬眼看去,目光越过南军广袤的阵列,太常旗刺破灰雾,旗面上,鎏金日月星辰像在反射着微弱的日光。
是天子仪驾,刘承祐来劳军了。
南军士气大振,慕容彦超的先锋军明显躁动起来。
数千人齐声的震天骂声传来。
“北军反贼!待平定叛乱,将你等脑袋挂在开封城头!”
“……”
北军这边,气氛明显低迷了不少。
此时,细猴才想起来,惊呼道:“咦,我们原来是反贼哩?”
“哈哈,你才知道。”
“不打紧,发的饷钱是真的就行。”
“瞧那些狗攘的高兴的,怕是要杀来了。”
“赶紧来吧,战死好过冻死。”
萧弈塞了最后一口胡饼,灌完热汤,做好接战的准备。
可惜,天地间依旧压抑,没听到南军的号角或战鼓声,天子劳军,并没有给侯益等将领带来冲锋的勇气。
萧弈心想,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北倾斜了。
又继续对峙。
时间像是冻住了。
只有日头还在慢慢西斜。
积雪的反光干扰视线,双方都稍稍调整了阵型,规避盲区,可并不开战。
“唱歌吧。”花秾提议道。
“唱呗。”
“甲胄冷浸霜天月,烽烟漫卷故园雪……”
廿营这边四十余人渐渐放歌,初时声音很小,渐渐歌声高亢。
旁边传来了讥笑,但众人还是精神为之一振。
萧弈忽听得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看去,一名传令兵纵马奔来,手持中军令旗。
“传令——”
“命马军左厢第二十指挥,立即全军移动至西侧青陵岗,占据陇头。”
“得令!”陈光穗当即大喝道:“弟兄们,上马,随我来!”
“喏!”
众兵士轰然应喏。
郭信大喜,嚷道:“苦等一整天,终于开战了!”
萧弈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先锋军旗帜并未挥动。
依惯例,兵马调动,该由中军传至先锋主将郭崇威,再层级传递至指挥。且是先打出旗语,再由传令兵喊话递送,不应有这种情况。
他遂向那传令兵问道:“谁下的命令?”
“中军副统帅。”
“指挥。”花秾忽抬手一指,道:“有旗语。”
萧弈回头看去,却见郭崇威打出旗语,黄色令旗搭黑色方位旗,横举平移,示意第二十指挥固守本阵。
队伍顿时出现了骚动,奇怪为何有两道截然不同的命令。
萧弈本以为南军指挥混乱,没想到竟是北军先出现这种情形。
“怎么回事?”
传令兵这才一抱拳,道:“此为中军密令,先锋招讨使并不知晓,有小股敌军绕道青陵岗西侧欲偷袭后方,你等骑兵立即前往阻击。”
萧弈觉得有点不对,要调骑兵去防备青陵岗,完全可以从中军或右翼调兵,王峻为何要瞒着郭崇威抽调兵力?
他遂问道:“我等奉郭将军令,侧应、保护弓弩手,岂好擅自离开?我们就在阵前,岂非会被敌兵发现?”
传令兵策马上前,低声道:“我有军令给两位指挥,请看。”
萧弈、陈光穗凑过去,见那军令上只有四个字,“保护三郎”,两人遂对视一眼,明白过来。
萧弈能理解王峻想保护郭信,但认为不宜绕过先锋军直接下令,会出乱子的,再次看向先锋军大旗的方向。
他隐隐担心郭崇威,因此不愿随陈光穗离开。
郭崇威话不多,但治军严明、能打硬仗,值得敬佩,对他的提携他也记在心里。
陈光穗知他心意,道:“我不能违背副统帅的命令,那便兵分两路。”
“好。”
“愿随我立功的弟兄们,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