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此行的影响,还远远没有结束。沈家众人心思各异,从前只是秦宛坚持声称沈言庭聪慧,凭她赌咒发誓,旁人也只当时耳旁风。可这回是松山书院的夫子说的,夫子都对庭哥儿交口称赞,那说明庭哥儿是真有两把刷子。
了不得了,也不知庭哥儿跟元哥儿放一起,谁更聪明些。
关起门来时,沈阿奶甚至劝说沈茂山趁早服软:“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往后孩子去了书院读书,放假回家了难道你也要这样板着脸、不冷不热的?听我的,趁早服个软也就过去了。”
沈茂山其实心里也有些动摇,但一想到那对母子俩说的混账话,又心气难平:“他好大的脸,叫我一个长辈服软?我今儿把话撂下,想让我服软,这辈子都不可能!”
说了几句硬话,似乎连人都跟着硬气了几分,沈茂山几步走向打开的窗户,粗声粗气:“他要去书院就去,能得谁的青眼是他的造化,考不考的得中举人也是他的命,都与我无关!我是懒得管他,即便他日后高中状元,也不会沾他半分好处!”
沈阿奶:“……”
这老头子真实没救了。
在外偷听的黄氏终于舒坦了,老爷子还是偏向他们大房的,并没有因为今儿这事就对庭哥儿改观,如此才最好。不过,那小崽子的威胁是越来越大了。别看老爷子这会儿生气,等日□□哥儿在书院混出名堂,兴许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可黄氏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对策,只能先让人带个信给丈夫,让他过些日子想办法回家一趟。
沈茂山嚷嚷的两声,不出意外地也传入二房。秦宛缝衣裳的手都跟着停了一会儿,青河若是听见这话,不知该有多伤心。老爷子从来就偏心,从前大伯说要读书,二话不说便送去了,学了几年也没学出什么名堂。等到了元哥儿更是不一般,八岁后便被送去读书,一读便是这么多年。凭着先生一句“有望考取举人”,元哥儿便成了真个家族的希望。如今到了庭哥儿,却是处处比不得,连他父亲的抚恤金都险些拱手让人。
秦宛不后悔撕破脸,不争不抢,庭哥儿便一辈子出不了头。青河能忍,她能忍,但庭哥儿凭什么要忍?
沈言庭也恼得很,他觉得沈茂山是在挑衅自己!看不上他是吧,他还就得混出个人样来。
比起沈家,还是王易一家更为混乱。陈夫子登门之后便发现弄错了,不顾王家人的挽留,执意去了沈言庭家里,叫周围人议论纷纷。
谁也没想到沈言庭会被看中。就算那家伙记性好,但他是傻子的这件事已经深入人心,输给一个傻子,何其耻辱!
王易被羞得不想出门,对沈言庭这个始作俑者更是恨之入骨。倘若他不去松山书院,倘若陈夫子没有因为找沈言庭寻错了门,自己也不会落入这等尴尬的境地,他跟沈言庭势不两立!
王易叫嚣着要报复,但却被他爹无情镇压。沈家虽然不起眼,但是沈春元还是有些潜力的,将来或许真能考中举人。如今又添了一个沈言庭,不可小觑。他们王家在谭溪村这等小地方是了不得,但也仅限于此了,在真正的达官显贵眼里根本不入流。因而,王父就更不能让儿子胡作非为了,人不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王易不接受,他只觉得他爹窝囊。
沈言庭可没工夫管这些,他忙着准备赴约。跟陈夫子约定好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沈言庭照旧与母亲一道,坐着牛车赶到松山书院。
秦宛打从昨晚上起便一直精神紧绷,生怕今日出了差错。沈言庭本来也有点紧张,可临到头又镇定下来。他这么优秀,谢山长不可能不满意。
这回,他们总算能迈入书院大门,而非像上次一样被拦在外头。引他们进去的依旧是上回两位书童,大概是知道陈夫子的态度,书童对母子俩都很客套,直接将人引至谢山长处。
站在廊下,沈言庭还能听到陈夫子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是个聪明的孩子,您见过就知道了。”
“又聪明又听话,还格外孝顺,只是出身差了点儿,不过这也不算缺点。”
沈言庭频频点头,对,就这么夸他,陈夫子真是个好人!
可等沈言庭没听多久,便有人请他们进去了。
有陈夫子的话打底,这位谢山长对自己的印象肯定不会差,沈言庭自信上前,目不斜视,摆出最乖巧的姿态:“学生沈言庭,见过山长。”
谢山长很快叫起。
沈言庭顺势望过去,不料这一眼,却把他看得无所适从。
怎么会这么巧?!
谢谦也挑了挑眉,陈夫子的评价看来是有私心的,聪明是真,但是听话么……有待商榷。
真听话也不会炸茅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