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窈将长发高束成利落的发髻,额前碎发尽数掩去,原本娇柔的眉眼被粗粝的眉黛描得英气几分。
她换上一身灰布劲装,腰间束紧,衬得身形挺拔如少年,又在衣襟内侧藏了把小巧的匕首,这才趁着夜色悄然越过边境,踏入了阿若国的疆域。
甫一入境,热浪便裹挟着漫天风沙扑面而来,像是无形的砂纸,刮得人皮肤发紧。
顾窈拉紧头巾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脚下加快步伐前行。
劲装的布料厚实,不一会儿便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背上,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
暗卫青禾将水壶递给她,关切道:“主子出了这么多的汗,快喝点水吧,不然该中暑了。”
顾窈接过水壶,仰头灌了两口,“这里如此炎热,男人尚且可以坦胸露背,女人可要受罪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整个人都怔住了。
城门外,一个担着瓜果的女子脚步轻快,袒露的双臂在烈日下泛着健康的蜜色。
走进都城,便看见酒肆门口,女掌柜叉着腰与人讨价还价,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语气爽朗泼辣。
大街上,更有挎着弯刀的女子骑马而过,裙摆飞扬,露出的小腿线条利落,眼神锐利如鹰。
她们大多穿着简便的短衫长裤,肌肤被日光晒得黝黑,却毫无扭捏之态,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不受束缚的彪悍之气。
顾窈瞧了一眼和她一样乔装的青禾,不觉失笑,“不想这里民风如此开放,女子也可以和男子做一般打扮,倒是咱们两个多虑了。”
青禾话不多,只沉默地点点头,找个铺子买了两声轻便的行头,准备找个地方和顾窈一起换上。
顾窈挑了家幌子翻飞的酒楼,避开往来喧闹的食客,拣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既能看清街上动静,又不易被人留意。
木质桌椅被风沙磨得发亮,空气中混杂着烤肉的焦香与烈酒的辛辣,与大梁酒楼的清雅截然不同。
“客官,要点些什么?”
清脆的嗓音自身侧响起,顾窈抬眼,见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年轻娘子,荆钗布裙却透着股爽利劲儿,目光直勾勾落在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还没等顾窈开口,那娘子忽然笑了,俯身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却依旧清亮:“女君这是闹什么新鲜?莫不是在和哪家小男郎玩‘扮郎寻乐’的游戏?”
这般直白又露骨的玩笑让顾窈心头一跳,很快又定了定神,语气故作冷淡:“上你的菜便是,少管闲事。”
顾窈指尖叩了叩菜单上标价最昂的烤全羊与陈年烈酒,“就这些,再添一碟蜜渍果脯。”
那娘子见她这般模样,也不纠缠,只笑着挑眉:“好嘞,客官稍等,菜马上就来!”
转身时还回头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了然的狡黠。
青禾立在她身后,一身布衣却掩不住紧绷的身形,闻言眉头瞬间蹙起,趁那送菜娘子转身的间隙,俯身压低声音:“主子,咱们此行是为了暗中查探,这般会不会太招摇了?”
顾窈没应声,只端起凉茶慢条斯理地喝着,“难得来一次,你也坐下尝一尝,何必这么严肃呢?”
青禾也不好再说什么,把腰间的佩剑放在桌子上,挨着顾窈坐下。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烤全羊被抬上桌,金黄的外皮滋滋冒油,香气瞬间弥漫开来,琥珀色的烈酒倒入粗陶碗,酒香醇厚浓烈。
邻桌食客纷纷侧目,低声议论着这“少年郎”出手阔绰,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探究。
正这时,酒楼二楼传来清亮的唱腔,一名身着水绿长衫的男伶怀抱琵琶,缓步走到栏杆边坐下。
他眉目清秀,肌肤白皙,与阿若国常见的粗犷男子截然不同,指尖拨弄琴弦,婉转的曲调便流淌而出。
顾窈瞧着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这男伶身上,随手丢了块金豆过去,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顾窈恍若未觉,抬手端起酒碗,抿了一口烈酒,辛辣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眼底却闪过一丝精光。
青禾望着主子从容不迫的模样,心头的担忧稍稍放下,却仍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烤全羊的油脂还在滋滋作响,烈酒的醇香尚未散尽,一道略显沙哑的女声便贴着桌沿传来。
顾窈抬眼,见是个裹着褐色头巾的中年女子,眼神溜溜转,手指蜷起敲了敲桌面,语气带着几分神秘:“小女君,要不要看看我手里的新鲜货?保准是你没见过的好东西。”
顾窈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精光,随即换上少年人般好奇又带些促狭的神色,身子微微前倾:“哦?什么东西,这般偷偷摸摸的?”
那女子左右瞥了瞥,见无人留意这边,才俯得更低,声音压得像蚊蚋,却字字清晰:“呦,女君可轻些声!”
她特意加重了“女君”二字,见顾窈脸色未变,才放心续道,“这是梁国来的稀罕物,好多阿若国的娘子都从我这儿进货,买回去讨男郎的欢心呢。”
顾窈指尖摩挲着粗陶酒碗的边缘,并不答话。
青禾听见‘梁国’儿子,手已下意识按在桌下佩剑的剑柄上。
顾窈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