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庆贺的百官,高喊完毕,正要坐回去,便听到外头一声声犹如回音一般的呐喊。
于谦端着酒杯有些发愣,不仅是他,其他官员将领也是如此。
新年朝会赐宴是惯例,但从来都是他们自己贺自己的,就没有听过外面的百姓会对他们产生回应。
陈懋看了看杯中的酒水,不由得摇头感叹,又看向那午门城头处,圣人已经走了回去,若说君舟民水,现在他才深切感受到京城百姓的凝聚力。
这种自发性的凝聚力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对于上位者而言,一句民心可用,就能随意操弄民意。
可是,陈懋耳边传来的一阵阵声音,这声音在心向圣人的人耳中,那就犹如仙;,而在心怀叵测之人耳中,就是一柄悬在脖子上方的砍头刀。
百姓的呐喊声犹如波涛涟漪,不断扩散,让朱祁钰都有些吃惊。
虽说总有皇帝把与民同乐挂在嘴边,可真正能够与民同乐的少之又少。
“民心如山如海,陛下众望所归,直比太祖。”
孙太后笑盈盈看着朱祁钰,都是当皇帝,果然是人比人得死。
有这样的存在,反观有重臣辅佐,有太皇太后铺路,又有太后扶持的那位,那简直是没眼看。
“为百姓做事尔。”
朱祁钰淡然说道:“总有人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其实不过是百姓为了生活而不得不精明一些,然,让百姓富足,生活变好,百姓自然也会知晓。”
“话是如此,可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孙太后苦笑,自顾自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继续道:“陛下集亿兆百姓之心,可莫要自谦。”
闻言,朱祁钰点了点头,端起杯子,说道:“朕也是有私心的。”
朱祁钰说着笑了笑,继续道:“这宴席也快结束了,诸位都举杯。”
行酒已经是最后一次,酒宴会在乐伶演奏完最后一曲。
午门下的戏伶随着曲奏挥舞出最后一抹长袖,轻歌曼舞中,内官上前撤掉群臣的案桌,之后仪礼司走到朱祁钰面前,躬身奏告:“禀陛下,宴仪毕,圣驾请回。”
而后,朱祁钰起身,便有司仪官站在城头,高声:“山呼~”
底下官员叩头并应和,道:“万岁!”
官员再叩头:“万岁!”
而官员完成三叩首:“万万岁!”
赞拜谢天恩,以表达对于皇帝的忠诚与祝福。
朱祁钰便是在一声声万岁中离开城头,曲奏也会在此时结束。
曲终人散,按照原本的时间流程,赐宴之后留出来的时间,其实就是皇帝的家宴。
但是,因为朱祁钰将时间给错开,所以行程上就没有那么紧凑,不过,也不会马上就离开皇宫。
午门处的官员正在有序撤离,地面就算干净也要扫一下。
作为礼仪之邦,这样的宴席之后,地上是不会有一点点垃圾,甚至没有洒在地上的酒水。
华夏酒场讲究的就是体验微醺助兴,而不是发什么酒疯,更何况有着御前失仪这种罪责的宴席上。
会同馆里,朝使气氛火热起来,可管不上那么多的礼仪。
地面上有着食物的残渣,四处洒落的酒渍,不同语言的呼喝声,看似豪迈,实则混乱。
原本吵吵闹闹的会同馆突然安静了下来,因为外面莫名其妙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现在馆内并非所有人都听得懂官话,赐宴朝使,而朝使的身份十分复杂,其中不仅有国王的臣子,还有各种想要来大明大发一笔的人。
当彼此本来乐呵着交谈的时候,突然有人安静了下来,那么整个周围的环境都会变得格外安静。
唯有馆外百姓的高呼声,似乎震得房顶抖动。
施二姐现在听着【大明万胜永昌】的呼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份上的变化,她都觉得自己有些热血上涌的感觉。
“施使,外面是在喊什么?”
苏刺麻就是那种听不懂官话的朝使,所以便询问施二姐。
闻言,施二姐给苏刺麻翻译了一下,苏刺麻顿时就头皮发麻。
以前的他或许无法理解,但现在的苏刺麻稍微也能理解一点点,这是大明的凝聚力。
从听说而来的华夏各种战争历史,君民一心的朝廷,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为什么会突然高喊,是有这方面的礼仪吗?”
咽了口唾沫,苏刺麻左右四顾,发现会同馆内的其他朝使并没有跟着喊,但心中不确定。
“某不知。”
施二姐摇头苦笑,虽然自己身上流着华夏的血,可离国太久,早就忘却了一些华夏习俗,更不要说是朝廷的各种繁文缛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