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真的…真的没路可走了吗?上千号人,就这么等着散伙?”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
作为厂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挫败。
副厂长王波猛地吸了一口烟,把烟屁股狠狠摁在烟灰缸里,想起来今天上班时路过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红星厂,语气带着一股怨气:
“M的!凭什么?!以前咱们厂比红星厂那个强多了!现在倒好,他们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抱上了军部的大腿,一下子抖起来了!我们倒要关门大吉!这叫什么事!”
他的抱怨引起了其他几个人的共鸣,但也只是共鸣而已,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就在这绝望的气氛几乎要将所有人吞噬的时候,会议室门外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了急促的电话铃声!——那是厂长办公室的电话。
这个时候,谁会来电话?
徐伟平愣了一下,示意旁边的人去接。
不一会儿,去接电话的生产科长跑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古怪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厂长…是…是市工业局王局长的电话…找您的…说是有急事。”
王局长?大年初一打电话来?徐伟平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是正式通知关厂清算的决定下来了?他脸色灰败地站起身,步履沉重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拿起冰凉的听筒,徐伟平的声音都有些发颤:“王局长…我是徐伟平…”
电话那头,工业局王局长的声音传来,却并非想象中的冰冷。
“老徐啊!新年好!有个紧急事情跟你通个气!”王局长语速很快,“刚才市国防工办的老赵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了个想法,我觉得对你们前进厂来说,可能是个机会!”
“机会?”徐伟平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机会!”王局长快速地将红星厂林默提出的“联合生产”构想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由红星厂提供订单、技术和管理,前进厂提供场地、通用设备和劳动力”,达到“快速形成产能”,“解决工人就业”,“共同完成军品任务的目的。
徐伟平拿着听筒,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仿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击得停止了运转。
红星厂?联合生产?让他们前进厂…给红星厂…打工?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曾几何时,前进厂是大哥,红星厂是小弟。现在…
但…王局长话语里的关键词——“订单”、“解决工人就业”、“紧急军品任务”像是一根根救命稻草,在他几乎绝望的心海里掀起了巨浪!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王局长最后说道:
“省工办的刘主任原则上是支持的。现在就看你们前进厂自己的意见了。”
“老徐啊,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虽然面子上可能有点…但那都是虚的!先把厂子盘活,让工人有饭吃,才是硬道理!你尽快和班子商量一下,给我个回话!要快!”
电话挂断了。徐伟平还保持着拿听筒的姿势,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半晌,他缓缓放下电话,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回小会议室。
看到他回来,所有人都投来询问的目光。王波急切地问:“厂长,王局长说什么?是不是…”
徐伟平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双手撑着桌面,目光扫过每一位班子成员,然后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将王局长电话的内容,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静,比刚才更加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提议惊呆了。
几分钟后,副厂长王波第一个跳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
“什么?联合生产?说得好听!不就是让咱们前进厂给红星厂当附属车间吗?这算什么机会?”
“咱们前进厂以前比他们红星厂阔气多了!现在要我们低头去求他们?这脸往哪搁?不行!我坚决不同意!这不符合规矩!哪有这样兼并的?传出去我们还要不要做人了?!”
他的反应极其激烈,代表了相当一部分老前进厂人的心态——面子重于一切,昔日的荣光成了今日沉重的包袱。
技术科长却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说:
“王副厂长,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厂里这个情况…能有机会让机器转起来,让大家有活干,有工资拿…总比彻底关停散伙强吧?”
“是啊,”生产科长也附和,他虽然也觉得面子上下不来,但更现实,“红星厂现在有订单,有资金,我们有空厂房,有闲着的设备和人…结合起来,确实能解决问题。至于名分…是不是可以先放一放?”
“放一放?说得轻巧!”王波激动地反驳,“一旦开了这个头,以后还有我们前进厂吗?肯定慢慢就被他们吞并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可是不答应,我们现在就得散伙!”有人低声嘟囔了一句。
会议室里争论了起来,支持的和反对的各有理由,但显然,支持“先活下去”的人占了多数。
毕竟,现实的困境远比虚无的面子更迫在眉睫。
徐伟平一直沉默地听着,眉头紧锁。王波的话刺痛了他作为